「爸爸你醒了!你終于回來了!」
「老公,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妻子和兒子哭著撲在我的懷里,而我似乎也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我……自由了?
我竟然活著走出了地獄?
可明明任務還沒有完成啊——難道是鬼面善心大發?
操,管他呢。
「爸,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五歲的兒子小弦淚眼汪汪。
「小弦,爸也很想你,爸每天都很想你。」
委屈、難過、激動、憤恨——無數種情緒在此刻被盡數引爆!
我看向許誠:「城,浩子死了。」
許誠走過來握著我的手:「嗯,我猜到了。」
我咬碎了牙根:「抓住這幫雜碎,讓他們不得好死,給浩子報仇!」
「交給我。」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緊張的咽了口唾沫:「譚梅似乎還活著。」
許誠猛地放大了瞳孔:「這不可能吧,她——」
「千真萬確。」
「你看到本人了?」
「沒有,是照片。」
許誠長吁一口氣:「譚梅死的時候,咱們可都是一起看著的。照片,有可能是 P 的麼。」他拍拍我的肩膀:「你最近狀態不穩定,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兒我們從長計議。」
妻子一臉茫然:「譚梅是誰?」
我和許誠尷尬一笑:「沒誰,沒誰,之前一朋友。」
我從妻子口里了解了我失蹤后的故事。
我和浩子幾乎同步失蹤,許誠花了很大力氣也沒能找到。至于我,是被墓區管理員發現的,清晨,我就昏迷在一處墓碑旁。
「墓碑?」
「對,喬山公墓。」妻子道:「墓碑的名字叫……」
「譚梅。」
「對!」妻子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
當年,就是我、許誠、浩子親手給她下的葬!
「老公,譚梅到底是誰啊……」
「你先出去吧。」
「老公……」
「出去!」
妻子被我的怒喝嚇了一跳,隨后怯怯地走出房間。
走到房門外,我聽見了她的嘀咕。
「剛回來發什麼神經。」
我痛苦地坐在床上,雙手狠狠薅著我的頭發。
房間安靜,但胸腔宛若戰鼓作響!
她還活著!
她一定還活著!
她來找我復仇了,她來找我復仇了!
如果只是傷害我還好,但如果傷害我的家人——
我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戰栗起來,汗水浸透了我的襯衫。封存的記憶如一雙巨手掐住我的喉嚨,讓我喘不上來氣。
二十年前。
那個送譚梅回家的雨夜。
山林蔥蔥,月光昏暗。
「邢兵,救我!」
「這妮兒身材果然有料,咱哥倆有福了。」
「救救我,邢兵,求你救救我!」
「緊啊,真緊啊,哈哈哈,你看看你男友,打了兩拳都嚇尿了!」
「咱們大點聲,讓那個小男人聽見!」
「啊,啊,啊,啊——」
不忍再想了。
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我明明都已經忘記這一切了。
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再回憶起這一切?
為什麼還要找上我?
害人的人又不是我!
你是自殺的,自殺的,自殺的!
我沖出房門。
「你去哪?」
「不要管我!」
「等會許誠還要來咱家吃飯呢!」
「滾開!」
我不顧妻子的阻攔,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家門,我跑了好遠,直跑到商業街的街道,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我多了份安全感。
我開始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我仍然記得,那天譚梅看我的神情。
她沒有責怪,而是眼神中透著——
悲傷?
我甚至寧愿她打我,罵我,但這種出奇地安靜,讓愧疚和自責反復拉鋸著我的良心。
「譚梅……」
我看著她在衛生間不停地干嘔,用淋頭將自己洗了一次又一次。她不讓我抱她,宛若一直受驚的小鹿蜷縮在浴室的角落。
「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的……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
「當時你也很危險。」
「可是——」
「沒有可是。」她揮手打斷了我,沖我擠了一個微笑:「這就夠了。明天,陪我去派出所報案,好麼?」
「好。」
「寶貝,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我看著她強裝沒事的神情,心疼到無以復加。我一個人出了門,來到走廊,點了根煙。伴隨著房間里傳來的凄慘哭聲,我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十個。
懦夫,媽的,邢兵你就是個懦夫!
為什麼不敢和他們搏命?為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我真想穿越時空,回到幾個小時前,拿著一把刀,把那兩個歹徒捅上一千次,一萬次!
可是——這世界哪里有后悔藥呢?
「叮。」
電話鈴響。
「你好,是邢先生吧?」
「我們想和您做一個交易。」
「這場交易,關系到你母親的生命,您愿不愿意聽我詳細說說呢?」
7.
咖啡館的風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從記憶中晃過神來。
不知不覺,我已經坐在這兒三四個小時了,外面的天也黯淡了下來,大街小巷亮起了五顏六色的燈。
出去走走吧。
我起身向外走去,猛然間,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一位紅衣女子翩翩經過。
彎彎的眉毛、細長的眼角、挺拔的鼻梁,如初雪的肌膚。
這張臉——
譚梅?
剎那,我的血管瞬間凝固了!
「站住!」
我趕忙追了出去,等跑到門口,紅衣的身影已經走到了巷尾。
「譚梅,我知道是你!」
停下!
把一切說明白!
哪怕是——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
在路人驚異的目光中,我瘋狂地向著紅色人影追逐著。我扒開一個又一個擋路的人群,在人們的咒罵聲中,一次次消失又浮現紅衣女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