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若敷衍地吃了幾口早飯便出了門。
現在是早晨八點,正是上班的高峰。暖暖的熱風包裹著靈若,周邊到處充斥著人群。恐 怖,不幸,詭異,怪誕,血腥,寒冷這些只屬于夜晚的名詞,在這白晃晃的白晝里再也遍尋 不到它們的絲毫蹤跡。
阿助昨天因為陪了自己一天,什麼工作都沒有干成。電話里,阿助說抱歉,也許這兩天都沒時間過來陪她了。等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再過來陪罪。
靈若無意識地走進了一家超市,超市里散發著爆米花的香氣。聽人家說甜食可以讓人忘記煩惱,靈若便要了一份。一朵嵌著金殼的云朵被放進嘴巴,甜甜的,香氣撲鼻,那是奶油 跟玉米特有的一種香味,純正但不特別,少了什麼,少了......對!秘制配方!是的,那個鄉 下女孩兒是這樣描述的。電影院廊下那家獨特的香味,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能助人度過恐 慌跟不安。手里的爆米花突然變得寡淡無味,還剩著一大半的紙袋被塞進垃圾箱,靈若徑直 走向電影院。
就在要進去的時候,靈若卻又退縮了。讓自己走到那個已經被證實死去的人生前的攤位 前,讓自己再次回到所有噩夢的起點,那個曾經發生過爭執的地方。靈若不具備那樣的勇氣, 哪怕換上了別的人,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哪怕這是在透明的白晝。最終她還是折了回去。
「媽,想吃爆米花了。」
「爆米花?哪里沒有得賣啊?你自己買去唄。」
「就電影院里的好吃,其他的都不想吃。」
「那就去電影院買好了。
」
「我去過了,人家不在。估計這會兒應該來了吧?媽,幫我跑一趟嘛!我有點困了,想把昨天的覺給補回來。」
「那好吧,我跟你爸下午散步的時候順便給你買回來。」
「嗯,就是這味兒,跟別處的不一樣啊!特別香!」靈若往嘴里不停地塞著爆米花。因為太急,有好多掉落在沙發的皮面上,還有一些粘在臉上。
「慢點吃,誰跟你搶似的!」
媽媽看著吃相如餓鬼的女兒,嚇了一大跳。唉,也許是這幾天食欲不振的女兒真的餓了。 吃些爆米花開開胃也是好的,依著現在的吃相,晚飯應該會吃多些了吧。
「我吃不下了,不吃了。」靈若推開只勉強吃下小半碗的晚飯,說要洗了上床,并一再叮囑媽媽收拾完了過來一起睡。
「怕是下午吃了太多的爆米花,不消化,所以才沒食欲的吧。」爸爸勸慰著媽媽。
晚上,盡管媽媽緊挨在身邊,但該做的噩夢還是隨著黑暗的降臨如約而至。連續三天噩夢的折磨,靈若的真實生活陷入了噩夢。 渾渾噩噩的靈若被透進窗戶的陽光從混亂中救出。媽媽已經自覺為其請了幾天的病假。
靈若起床去洗手間,眼睛掠過鏡面,鏡子中的影像讓靈若下意識地捂住嘴巴。天啊!鏡子中的人是誰?凹陷的臉頰突出了高高的顴骨,眉骨凸顯出的陰影遮掉了下陷的眼窩,像極 了從哥特電影中走出來的幽靈。干燥無光的皮膚,口中還散發著一陣陣古怪難聞的氣味,一 種像腐爛掉的洋蔥的味道。就在這一瞬間,靈若第一次堅信自己就快要死了,雖然在這之前 從來沒有走近過死亡,但是這次她清晰地感覺自己已經觸碰到了死神,嗅到了自己正在腐爛的味道。
沒有吃早飯的靈若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今天她沒有力氣出去散心了。
靈若變得越來越虛弱,吃下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少,除了電影院的爆米花,她幾乎不沾其他的食物。
心力交瘁的爸媽堅持要靈若去看醫生,結果不是被靈若拒絕,就是領回一大堆鎮定安神的中西藥片。而靈若吃了之后不見任何的好轉。
靈若如今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白天,靈若讓媽媽盡可能地拉開簾子,讓熱的光泄在自己身上,沖刷著夜里長出的「菌斑」。
床上脫相的人兒盯著外面的陽光,伸著手努力去夠取,但是什麼也沒有抓到。
「靈若,讓阿助來看看你吧,也許見了他,你的病會好起來。」房門打開。
「病?是什麼病呢?醫生說是什麼病呢?」靈若背對著身后的媽媽,不曾回頭。
媽媽欲再勸,卻又無言可對。她心里明白,自己尋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跟診所,任誰都說不出個什麼名堂來,開的處方也都大同小異,毫無用處。
7
「鞋子壞了......」
「腳太大,鞋子太小,只有將腳硬塞進去,將多出的部分斫掉!斫掉!只有斫掉才行啊!」
「好。」
被夜間的露水銹蝕了的鐵鑿緊緊嵌進了白皙纖細的腳踝。銅人將手中的鐵鑿向一邊輕輕 一鏟,骨頭被剝離開來的聲響在這悄無聲息的步行街上顯得特別地清晰利落。腳踝上的皮肉呈一線開裂。剛剛溢出口子的血,顏色最是漂亮,還沒來得及變質。
鮮鮮的,紅紅的。它們擠著鐵片,有生命似地扒開口子,從皮肉里爬出來,分成詭異無常的枝杈貼著腳面伸展,長 成一株朱色欲滴的血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