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果真是死了嗎?」靈若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
「死了!都死透了呢!」
跌入黑暗的人還來不及逃出去,就又被拽回來了嗎?
「小若,小若,你怎麼啦?沒事吧?」阿助察覺到了靈若的反常。
「啊!」靈若突然醒過來一樣。「沒事兒,我們走。」有了反應的靈若死死拽住阿助就往外走去,似乎無法想像下一秒自己還停留在這里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吃過晚飯,送走了阿助,靈若簡單洗漱過后就上了床。
好久都沒有從那頭走了,那處窄窄的斑馬線今天看上去跟這個小城里任何一個路口的斑馬線都一樣。但是那天自己越過它步入步行街,盛著惡作劇得逞后的得意跟雀躍停下來,想回頭瞧瞧那個一直自不量力追在自己身后的老頭兒還在不在?
怕是已經死心折回去了吧?回過頭,身后的那條斑馬線上卻意外地擁著大群的人。在眾人圍成圈的縫隙間,赫然有一汩血像小蛇一樣逶迤鉆出,向著對面步行街的自己游了過來。
「......!」
當時的自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感覺胸腔內有一團氣堵在那里,堵得生疼,一個字也喊不出來。雖說當時站在圈外的自己不可能知道被圍在圈內的人是誰?但是直覺告訴自己:里面的那個人就是剛剛還追在自己身后,回頭就不見了的老人。
這件事,靈若誰都沒有告訴。以后那個方向自己也再沒走過。還好,這之后雖然害怕,雖然擔心,卻什麼也沒有真正發生。沒有陌生人找上門,也沒有再聽到關于那個老人的任何 消息。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個老人,還有那天下午發生的事故都一起消失了。
如果說剛剛開始的害怕還摻著些許的內疚。慢慢的就連這絲內疚也被填補完好。甚至偶然想起,還覺得這一切都是他自討的。自己技藝不精,還好意思管別人收錢,不給是應該的! 被車撞到是他倒霉!
最后,完全擺脫了恐怖糾纏的靈若竟然變得幸災樂禍,想知道老人現在被撞成什麼樣兒了?還能不能再出來騙錢?
三個月后,在鞋子第三次壞了的時候,自己便是抱著這樣的心理重新踏上了那條街,也就是那天讓她見著了那組詭異的銅像。初始的顫栗又回來了。應該在廊下的老人卻成了銅像 坐在了步行街上!
白天,那個鄉下女孩兒的話無情地摧毀了自己心中最后的防線,證實了在事故發生的一 瞬,自己的直覺——他死了!是的,他死了!再沒有什麼借口可以用來逃避,再沒有僥幸跟 幸災樂禍的立場跟心情。有的只是無盡綿長的噩夢。
自己正常的生活開始脫軌......
5
靈若模糊的意識跟著回憶走了很遠。半閉著的眼瞼劇烈地抖動著。漸漸,意識變得不那麼清晰,鎖在深處的記憶碎片不再能夠很好的銜接。一切都沉了下去。眼前最后一抹亮光也 被抹去。一切重又墮入黑暗。
窸窸窣窣......
存放雜物的儲物柜,一個白色的舊鞋盒被人翻了出來。上面的蓋子被一雙纖弱的手揭開, 躺在里面的是一雙紅色公主鞋。白天里的胭脂紅在月光下泛出血一樣的光澤。
公主鞋被從盒 子里拿了出來。接著,一個人影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整個輪廓如同貼在黑幔上的白色剪紙。
從暗處轉出的女孩兒手上提著一雙血色欲滴的公主鞋,赤著腳踩在如魚鱗般的月光里。 往東,往東,再往東......
「鞋子的拉鏈又壞了。」女孩兒在銅人面前停了下來,坐在了銅人對面那張沾了夜露的銅凳上。眼睛里盛著溶溶的月光,卻癡癡地沒有神采,只是直直地盯著前方。
「我早說過你還得來。嘰嘰嘰嘰嘰......」銅人突然用空洞的腔子卷吐著氣流回應女孩兒的話,并發出一連串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
「那怎麼辦?」女孩兒如死水般的表情開始動容,平板的語調產生了一絲波動。
「沒有聽說過『削足適履』的童話嗎?」 「除非......除非......」銅人說話的聲調一改先前的機械,變得無比的亢奮。
銅人不斷地用怪異的腔調重復著殘損不堪的句子,樣子也在發生著駭人的變化。而這次說話不僅是簡單地憑著氣流回旋在空腔,而是真的開口講話。合攏的嘴唇隨著笑聲撕裂開 來, 嘴角漸漸咧開到兩邊的耳際。銅制的身軀被如苔蘚一樣的綠銹潮涌般侵蝕。那兩個字還一直 掛在嘴邊,「除非......除非......」銅像好像因為自身受到銅銹的侵蝕而萬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