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誰跟你搶似的!」
媽媽看著吃相如餓鬼的女兒,嚇了一大跳。唉,也許是這幾天食欲不振的女兒真的餓了。 吃些爆米花開開胃也是好的,依著現在的吃相,晚飯應該會吃多些了吧。
「我吃不下了,不吃了。」靈若推開只勉強吃下小半碗的晚飯,說要洗了上床,并一再叮囑媽媽收拾完了過來一起睡。
「怕是下午吃了太多的爆米花,不消化,所以才沒食欲的吧。」爸爸勸慰著媽媽。
晚上,盡管媽媽緊挨在身邊,但該做的噩夢還是隨著黑暗的降臨如約而至。連續三天噩夢的折磨,靈若的真實生活陷入了噩夢。 渾渾噩噩的靈若被透進窗戶的陽光從混亂中救出。媽媽已經自覺為其請了幾天的病假。
靈若起床去洗手間,眼睛掠過鏡面,鏡子中的影像讓靈若下意識地捂住嘴巴。天啊!鏡子中的人是誰?凹陷的臉頰突出了高高的顴骨,眉骨凸顯出的陰影遮掉了下陷的眼窩,像極 了從哥特電影中走出來的幽靈。干燥無光的皮膚,口中還散發著一陣陣古怪難聞的氣味,一 種像腐爛掉的洋蔥的味道。就在這一瞬間,靈若第一次堅信自己就快要死了,雖然在這之前 從來沒有走近過死亡,但是這次她清晰地感覺自己已經觸碰到了死神,嗅到了自己正在腐爛的味道。
沒有吃早飯的靈若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今天她沒有力氣出去散心了。
靈若變得越來越虛弱,吃下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少,除了電影院的爆米花,她幾乎不沾其他的食物。
心力交瘁的爸媽堅持要靈若去看醫生,結果不是被靈若拒絕,就是領回一大堆鎮定安神的中西藥片。而靈若吃了之后不見任何的好轉。
靈若如今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白天,靈若讓媽媽盡可能地拉開簾子,讓熱的光泄在自己身上,沖刷著夜里長出的「菌斑」。
床上脫相的人兒盯著外面的陽光,伸著手努力去夠取,但是什麼也沒有抓到。
「靈若,讓阿助來看看你吧,也許見了他,你的病會好起來。」房門打開。
「病?是什麼病呢?醫生說是什麼病呢?」靈若背對著身后的媽媽,不曾回頭。
媽媽欲再勸,卻又無言可對。她心里明白,自己尋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跟診所,任誰都說不出個什麼名堂來,開的處方也都大同小異,毫無用處。
7
「鞋子壞了......」
「腳太大,鞋子太小,只有將腳硬塞進去,將多出的部分斫掉!斫掉!只有斫掉才行啊!」
「好。」
被夜間的露水銹蝕了的鐵鑿緊緊嵌進了白皙纖細的腳踝。銅人將手中的鐵鑿向一邊輕輕 一鏟,骨頭被剝離開來的聲響在這悄無聲息的步行街上顯得特別地清晰利落。腳踝上的皮肉呈一線開裂。剛剛溢出口子的血,顏色最是漂亮,還沒來得及變質。
鮮鮮的,紅紅的。它們擠著鐵片,有生命似地扒開口子,從皮肉里爬出來,分成詭異無常的枝杈貼著腳面伸展,長 成一株朱色欲滴的血珊瑚。圓潤的腳后跟離開了腳面,落在銅人兜著的圍裙上。白白的,紅 紅的一小塊。那條血珊瑚化作一條血蛇,從斷裂處流出,跟著鉆進了地縫......
「啊!——」
睡在一旁的媽媽已經習慣了這種半夜的尖叫,只是這次不是半夜,而是第二天的早晨。
「醒醒!」媽媽側過身子照例打算將靈若喚醒,卻毫無防備地被睡夢中的人一個鯉魚打 挺,差點磕到頭。
「腳!腳!我的腳呢?」靈若狀若瘋狂地尋找著自己的腳。這樣在外人眼里不可思議的 一幕幾乎成了靈若每天醒來的第一反應。
「在這,在這。」媽媽也不再大驚小怪,一問一答,早成了固有的程序。
「啊!我的腳,我的腳沒了!血,好多的血,一直在流啊......」
「什麼?!」原本已經被「訓練」得精神麻木的媽媽被靈若今天突如其來的話給嚇住, 愣了一會,目光向腳的方向瞥去,雖然這個動作令她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是女兒古怪的話還是促使媽媽忍不住向腳的方向看去。
還在啊?!看過后,媽媽覺得自己也快要跟著女兒變得神經了。好好地睡在自己家的床 上,這腳能去哪兒呢?
「媽!媽!我的腳呢?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還給我吧!求求你!......」靈若固執地搖晃著媽媽的肩膀,瘋狂地問她腳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