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偉再次被農民工和高利貸的人堵在了家里。
原本準備接這個項目的包工頭,在漫天風雨的流言中果斷終止了談判,項目都暴雷了,傻子才會去做接盤俠。
老張又接到了陳少偉的電話,幾乎是央求著老張再幫他想想辦法,老張也沒有拒絕,提了十萬塊錢現金,來到陳少偉家中,五萬還了高利貸利息,五萬給了農民工生活費,算是再次將要賬的暫時打發走了。
陳少偉很感激,提出要給老張打個欠條,老張說不必了,英雄總有落魄的時候,相信以陳少偉的能力和閱歷,將來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老張提了兩瓶茅臺酒,約了何世一起吃飯,讓陳少偉多喝點,一醉解千愁,明天酒醒了又是一條好漢。
老張看出來,陳少偉是有點酒癮的,但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說不喝酒,最多喝一杯意思一下,今天陳少偉被逼到了這種地步,又是老張拿現金幫他解的圍,再加上老張拿出來的是飛天茅臺,就再也不堅持了,放開和老張痛飲。
陳少偉實際上酒量還行,但酒風不太好,屬于那種只要放開,喝了兩杯之后就自動要酒喝的人。
兩瓶茅臺,陳少偉一個人喝了一瓶多。
酒喝完了,老張又要了一瓶茅臺,給陳少偉滿上,憤憤不平地說:「老子當年也是血氣方剛的漢子,碰上周文強這種畜生,我要年輕個十歲,我敢拿刀弄死他你信不?」
何世也喝多了,看著老張說:「殺人哪那麼容易?你敢殺人?」
陳少偉喝到了九分醉,含糊地說:「殺人不難……一點也不難,可殺了他周文強也解決不了問題啊!能解決我還真就殺了他!」
老張立刻警覺了起來!
何世可能覺得陳少偉是醉話,吹牛,但老張敏感地意識到,這是陳少偉酒后放松了自己的心理防線。
這可能是自己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情才等到的,唯一的一次機會。
老張心跳加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之后,問出一句話:「你別吹了,就憑你?幾個農民工都堵得你不敢出門,你要敢殺人,我就敢幫你把高利貸還了你信不信?」
陳少偉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憤怒地說道:「我不敢?我怎麼不敢?你知道刀子捅進身體的感覺嗎?就好像,嗯,捅破一個水袋,噗地一下就進去了,然后被捅的人很快就沒了力氣,不管他塊頭再大,身體再壯,只一刀,就一下也動不了了……跟電視里演的一點也不一樣。」
老張激動地瞪大了眼睛,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個陳少偉一定不止殺過一個人,高鳳鳳的身上沒有銳器傷,他這種如此逼真的殺人體驗到底是在誰的身上獲得的?
老張問:「你少吹牛,說得好像你殺過人一樣!就你那膽子?」
陳少偉直勾勾地瞪著老張,半晌才說:「三年前,胡特鄉工地上,也是被人敲詐,老子……」
陳少偉正說著,突然仿佛酒醒了,立刻停止了話題,揉了揉臉,說:「哎,喝多了,不喝了,回家睡覺……」
老張提出幫陳少偉開個房間,被他拒絕了,等老張買了單回來,發現何世和陳少偉都不見了,打了何世電話,只說陳少偉喝多了,要送他回家。
自從陳少偉說出那句話之后,老張的手都在顫抖。
他基本可以確定,陳少偉還殺過其他人,關鍵詞是三年前,胡特鄉工地。
這種事情他自己是做不了的,只能寄希望于公安機關,于是時隔八年之后,老張再一次撥通了孫警官的電話。
此時的孫警官已經退二線了,準備申請退休,這些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高鳳鳳案,沒能將兇手繩之以法,甚至讓兇手與自己擦肩而過,已經成為了孫警官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遺憾。
喝酒的過程中,孫警官自己是這麼說的:「我一輩子辦過幾百個刑事案件,沒能偵破的也有很多,罪大惡極的也有很多,但明知道是誰殺了人卻拿他沒有辦法的,只有這一個,這個案子就像長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讓我在無數和夜晚里輾轉反側,我是搞刑偵的,也了解犯罪心理學,一個人如果開了殺戒,就會失去對生命的敬畏,如果殺了人還沒有受到懲罰,那麼在他的余生里,殺人就成為了解決問題的一種選項,也就是說,他大概率還會再殺人。」
「我們放過了一個魔鬼,等于把更多無辜的人推向地獄!」
「這才是我不甘心的原因。」
孫警官接到老張的電話之后,義無反顧地遞交了延遲退休申請,并向市局要求重新啟動高鳳鳳案,同時在領導要求下重新組建專案組,重點排查胡特鄉、三年前、工地這些關鍵線索。
吃飯那天晚上,老張是錄了音的,所有的錄音也作為證據向孫警官提供了。
胡特鄉在內地,需要跨省排查,需要時間。
而老張不安地發現,陳少偉的電話打不通了,那天晚上的酒局,讓陳少偉產生了一絲絲不安,他似乎有想跑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