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言,楊銘諱莫如深地看著我,企圖從我的眼睛里看到后悔。
但我推翻了他所有的推論。
「我的確恨他們,也曾經無數次想殺了他們,但兇手不是我,這不是我原本的計劃。」
楊銘愣住了。
他的推論合乎邏輯合乎情理。
但他想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報警,既然報了警,又為什麼不承認自己殺了人。
既然不承認自己殺了人,為什麼不跑路,還去咖啡館兼職?
他依舊對很多地方存疑,盡管他掩飾得很好。
我看著他,開始講述自己原本的計劃。
以我的能力,不只能考 685 分,還可以更高,但我控分了。
我想選擇 A 大,是因為它同時滿足我的幾個條件。
我想學的法律專業,是 A 大的名牌專業。
A 大足夠遠,離我家有一千六百多公里,我媽再想控制我,手也伸不了那麼長。
在 A 大,優秀學生可以申請做助教,做助教每個月有 1000 塊工資。
而特優助教能獲得單獨住一個房間的權利。
這樣我就可以不用考慮房租的問題,和妹妹住在一起。
我看著楊銘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我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我媽怎麼可能讓我輕易脫離她的魔爪?
沒錯,她是不會讓我這麼填寫志愿的。很可惜,填志愿的時候,她懷孕了,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根本顧不上我。
所以我抓住了這個機會,去網吧將志愿填了。
上 A 大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即使被我媽知道了,不就是再讓我爸打我一頓嗎?
沒有關系,那麼多次都承受過來了,沒什麼的。
最緊要的問題是我怎麼把妹妹帶走。
星期六是一個好機會,我媽會允許我們在老城區的公園里玩一會兒。
我要讓我妹妹徹底消失。
只有徹底消失,他們才不會繼續虐待她。
我早就將公園里的監控摸得清清楚楚。
我請求陳嚴爺爺等在監控的死角,等我看似「不注意」的時候,將妹妹帶走。
我再慌亂地在公園里找幾圈,然后報失蹤案。
或許,都不用報失蹤案。
我爸媽一向對妹妹不重視,或許她就是死了,他們也不會眨一下眼。
或許他們嫌麻煩,失蹤便失蹤了。
不報案對我來說更有利,否則我還要在警察面前演一出戲。
等我踏上去 A 大的高鐵時,陳嚴爺爺會帶著妹妹來找我。
我和妹妹,會一起出發,奔向等待我們的新生活。
我會努力學習和工作,等一切時機成熟,就切斷掉所有和爸媽的聯系。
我的確是想殺了他們。
但在這個計劃里,他們不用死,只是我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8.
「許巖,你沒有妹妹。」
楊銘靜靜地聽完,眼里的震驚一覽無余,他看著我半晌,莫名其妙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他在胡說什麼?
「你是你爸媽的獨生子,他們也沒有領養有其他的孩子。」
「許巖,你哪里來的妹妹?」
「你說什麼?」
「許巖,你沒有妹妹。」
我沒有妹妹,怎麼可能?
我明明聽見爸爸揮向她的皮帶咻咻作響。
我明明聽見她一直在哭喊,她蜷縮成一團,害怕得發抖。
星期六,我會帶她到公園里玩。
她叫我哥哥,我怎麼可能沒有妹妹?
他在撒謊!
我沖過去,緊緊揪住楊銘的領子。
「你胡說!你把我妹妹藏哪兒了?你把她藏在哪兒了?我爸媽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為什麼把她藏起來?」
「把我妹妹還給我,還給我,你們這是犯法!犯法!」
我氣得眼睛通紅,渾身顫抖。
旁邊的人要來拉,卻被楊銘制止。
他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你能告訴我,你妹妹叫什麼名字嗎?」
「念珥,許念珥。」
「她幾歲了?」
「9 歲。」我顫抖著回答。
「在哪個學校念書?」
在哪個學校?妹妹在哪個學校念書?
我越想記起,腦袋就越疼得厲害。
「你來警局的那天,她在嗎?」
我痛苦地抓著自己的腦袋,使勁搖了搖頭,「沒有,她沒有進來,我讓她在外面等著了。」
「去調監控。」
「我們成功了,念珥。你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害怕了。」
「念珥……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不會了。」
我只想帶著妹妹逃離,我沒殺人,我沒錯,我有什麼錯?!
啊!我使勁拍著自己的腦袋,里面像是有一千只螞蟻在啃噬我的腦髓。
誰的鬧鈴突然響起,無休無止,要將我的腦子攪得天翻地覆。
好疼,疼得要命!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不,不,我一定能想起妹妹念哪個學校的,我一定能想起來的。
楊銘在撒謊,他在撒謊。
我怎麼可能沒有妹妹?怎麼可能?
「許巖!」
「快叫醫生。」
…………
9.
我緩緩睜開眼。
入目一片白,一張溫柔的臉出現在我的頭頂上方。
「你醒了,要喝水嗎?」
喉嚨干澀得緊,我微微點頭,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這是哪兒?」
女人遞給我一杯水,安撫道:「放心,這里很安全。」
我起身,環視著室內明凈舒適的環境,還有眼前穿著白大褂的女人。
胸牌上有她的名字——楊蕓。
我頓時明白了她的身份。
「查實了嗎?」
「什麼?」
我低垂著眉眼,看著自己的腳尖。
最終還是將自己不愿意承認的事實說了出來。
「我妹妹她……」
楊蕓溫柔又悲憫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