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應該慶幸,她不是真實存在的。你之所以覺得自己有一個妹妹,是因為你的精神承受到極限了。」
對,我應該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妹妹,否則那些傷害就是真的了。
或許,真的是我殺了我爸媽,只是我不記得了。
「楊警官呢?我想見他。」
「他就在外面。」
「你看起來不太好。」楊銘看著我蒼白的臉,有些猶豫談話是否繼續。
「不,其實我好了很多。」
「楊警官,你的推論很合理,但你還是漏掉了一點。」
「我媽摔倒不是意外,那張放在書架前的木椅,只要是我爸媽不在家的時候,我就會用砂紙使勁磨。他們虐待了我幾年,那張椅子就被磨了幾年。」
我一直盼著意外的來臨。
「還有,那張孕檢單,是我故意塞進我爸的外套里的。」
「但是,我醒來后不記得自己殺了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不記得。」
我真誠地看著楊銘,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丟失這一段記憶。
「我醒來的時候,火勢并不大,其實我有機會救我媽,可我沒有。」
楊銘定定地看著我半晌,轉頭和楊蕓對視了一眼。
楊蕓解釋道:「情緒極度崩潰的情況下,是有可能造成記憶遺忘的。」
「你不是忘了,而是你根本就沒有這段記憶。」
「楊警官,通過治療可以恢復。」
「不,我是說這段記憶不屬于許巖。」
「什麼意思?」我呆呆地問。
「你家所有的東西上都有你的指紋,但是那根皮帶上沒有。」
「還有,你明明很害怕鬧鐘響,上次在咖啡館還有在審訊室的時候,鬧鐘一響,你就會害怕發抖,甚至失控。既然這樣,你又怎麼會特意拿了鬧鐘到地下室去?」
「或許……是我戴了手套。」我囁嚅著回答,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戴沒戴手套。
「不,如果你是精神不受控制殺了人,你根本不會事先準備手套。但如果是你鞭笞你父親,那皮帶上一定會留下你的指紋。」
「或許,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看起來,他似乎在保護你。」
「另外一個人……」我完全沒有印象。
「陳嚴見過你妹妹嗎?」楊銘突然問。
「見過。」我下意識回答,心里猛然一驚。
陳嚴爺爺當然見過我妹妹,他還要幫我帶著妹妹逃離爸媽呢?
可是我,我并沒有妹妹。
10.
陳嚴:
我是陳嚴,62 歲了,退休無事的法官。
兒女都不在身邊,我閑得無聊,于是找了一份司機的兼職。
我的老板叫張正。
許巖那孩子是我的忘年之交。
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問我能不能審判他的父母。
我愣住了,一個孩子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
直到我看見他后背和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我才明白。
某個星期六,他帶他的妹妹來見我。
可是,他旁邊根本就沒有人。
不是我見鬼了,是這孩子精神狀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我不是沒有想過走法律程序來幫這孩子。
可他說:「父母如果是惡魔,別人是難以舉劍斬殺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平靜的神情下藏著難以言狀的悲戚與絕望,還有魚死網破的恨意。
我被他的這句話驚得體無完膚。
我退休前的最后一個案子就是秦念珥起訴父母。
我判了那孩子的父母三年,但三年后,也就是兩個月前,秦念珥死了,被她父母活活折磨而死。
于是,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做人生中最后一樁審判,為許巖斬去惡魔。
11.
那天下午,我照例開車送張正去許巖家。
老城區的停車位很不好找,離許巖家也還有一段距離。
張正離開十分鐘左右,我下了車,卻偏偏在路上就遇見了許巖。
他告訴我,他考上了 A 大的法律專業。
我很為他高興。
回家之前,他還叮囑我別忘了今晚十點在老城區街口等他。
他今晚就要去機場,他已經買好了兩張機票。
今晚,他就要動手了。
為了斬殺惡魔,他即將成為惡魔。
他回家了,卻不知道我就跟在他身后不遠處。
許巖家住在老城區,這里還有很多兩三層樓房的獨立住戶,自帶一個小院壩,空心墻磚壘起的墻上,還栽種著小蔥、香菜。
我到的時候,剛好看到張正和許巖爸爸推搡著出來。
他們打開了旁邊獨立小房間的門,我知道那就是許巖說的地下室。
他們出來的時候沒有關好門,正好省了我一番開鎖的功夫。
我套上鞋套戴上手套,輕輕推門進去。
看見許巖站在書房門口,他拿著錄取通知書的手在顫抖。
他在害怕,但他還是走進了書房。
我剛想靠近,書房內突然「砰」的一聲,接著鬧鐘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許巖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呆愣在原地。
他發病了。
我掏出兜里沾了乙醚的手帕,從背后迷暈了許巖。
地上的女人驚恐地看著我。
腿間滲出血來。
我沒想到她懷孕了。
許巖從沒有告訴過我。
我腦子里閃過打 120 的念頭,歪頭一瞥,看見了許巖手臂上露出來的傷痕。
這個孩子,就算平安降生,怕也會和許巖一樣受盡折磨。
女人反應過來,想要呼救。
我隨手抄起書架上的一本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砸向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