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搖了搖頭,心里生出無限的悲涼和絕望。
「陳嚴爺爺,你知道嗎?當父母成為惡魔的時候,別人是無法揮劍斬殺的。」
「陳嚴爺爺,我還有一個妹妹,她叫許念珥,我改天帶她來看你,好不好?」
「誰?你說她叫什麼名字?」他激動得有些恍惚。
「我妹妹,年邇,許年邇。」
「怎麼寫?」
我將「年邇」兩個字寫在本子上,看到他恍惚中似乎有些惆悵,連皺紋都深了幾分。
我的心臟突然緊縮抽疼了一下。
我拉著年邇出現在陳嚴爺爺面前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眼里的錯愕、震驚。
借著背過身的瞬間,我掩去眼底的緊張和慌亂,指著街口那家牛肉面,「陳嚴爺爺,我們一起去吃牛肉面吧。」
14.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回去的路上,我遇見了陳嚴爺爺。
我知道分別后,他還跟在我身后。
但我裝作不知道。
張正今天會來我家,我媽懷孕了,他最近來得很頻繁。
那張孕檢單是我放在我爸外衣口袋里的。
今天將會有一場不同于以往的爭斗。
我爸會竭盡全力抗議留下這個孩子。
而張正會不惜代價留下這個孩子。
我冷漠高傲的媽媽不屑于觀戰。
她要和我算賬。
我趁她懷孕往醫院跑的時候,偷偷填了志愿。
那張放在書架旁的椅子已經被磨得光滑。
當她站在椅子上的時候,我捧著錄取通知書遞給她。
果然,她勃然大怒,轉身將文件夾甩在我身上。
我期待她能摔倒。
從她站上椅子的那一刻就在祈禱,虔誠地祈禱。
我緊張得渾身緊繃,開始顫抖。
我甚至故意在她站在椅子上的時候,將錄取通知書遞給她。
目的就是激怒她,讓她自己摔倒。
但她安然無恙。
于是,我一腳踹倒了椅子。
她又怒又驚地看著我。
腿間漸漸流出血來。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
我知道,陳嚴爺爺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后。
鬧鐘突然叮鈴鈴地響起來。
陳嚴爺爺拿著帕子捂住了我的嘴。
但他的那點藥量沒有完全將我迷暈。
我虛著眼睛安靜地躺在門邊,看見他抄起書架上的那本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砸向了我媽,將卷子揉成一團塞進了她的嘴巴里。
在完全昏過去之前,我看見了我媽驚恐的眼睛。
我用盡最后的一絲清醒,沖她得逞地笑了笑。
當父母成為惡魔的時候,別人無法揮劍斬殺。
那我,親自斬殺。
15.
從念珥死去的那一刻,我就決定親手斬殺惡魔了。
第一個計劃——悄悄填寫志愿,離我爸媽遠遠的,是我懦弱時想過的辦法。
我當然知道,我本來就沒有妹妹。
見到陳嚴的時候,我決定編造自己有妹妹的謊言。
請他在監控死角處將妹妹帶走;請他在我踏上 A 大的那天,把我妹妹帶來和我會合。
這些是我說給警察聽的,原本的計劃,陳嚴并不知道。
陳嚴所猜測的計劃,是我走到末路、萬不得已才會去做的事。
如果他不來當那個審判官,那審判現場,我會比他做得更加完美。
我會給我媽定半個小時的鬧鐘,讓她坐在書桌前寫完一張數學卷子。
她要是完不成或者準確率達不到 95%,我就會拿著紙片一刀一刀地劃傷她的手臂。
她要是敢反抗,我就會把亂七八糟的卷子塞進她的嘴巴里。
我要讓她清醒著,親眼看著我將書架上的書一股腦地砸向她,揮灑著卷子,將她徹底掩埋。
你說她怎麼會輕易屈服呢?
當然不會,可我手里拿著水果刀抵在她的后背。
我隨時能結束她的生命。
而我爸那個窩囊廢,他的身體早就在和張正的無數次打斗中變得孱弱不堪。
他從來不去看醫生,怕丟臉。
我早就能打得贏他了。
我會讓他一邊嘗嘗被皮帶抽打的滋味,一邊狠狠地戳破他那像紙一樣脆弱的自尊心。
我要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承受前所未有的凌虐。
真是可惜,他死得還不夠痛苦。
這是我的第二個計劃。
但是楊銘說得對,為了他們的命,搭上我的一輩子,不值得。
所以遇到陳嚴后,我有了第三個計劃。
我幫他整理書架上的書時,「不小心」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傷。
在他的強烈質問下,我垂著腦袋弱弱地說,不只手臂上,還有背上。
他知道了我被父母虐待的事情。
我告訴他我有一個妹妹,我故意說了兩個名字。
當我帶「妹妹」到他面前的時候,我知道他懷疑我精神出了問題,對此他堅信不疑。
他想幫我,用正當的法律途徑。
我說,當父母成為惡魔的時候,別人無法舉劍斬殺。
我在他面前發過兩次「病」,發「病」時我顛三倒四地說著爸媽是如何凌虐我,而我要如何殺了他們。
我知道他以前也在老城區住過一段時間。
我們都喜歡吃街口那家的牛肉面,是我告訴他,有一條近路能更快地到我家。
陳嚴離開沒多久,我就醒了。
我也的確跑到地下室去了,為了欣賞我爸死去的模樣,并且順便毀去陳嚴留在那里的足跡。
他會來自首,但他需要時間去安排一下其他的事情。
為了感謝和觀摩他的審判,也為了讓警察和他相信我是一個有精神問題的孩子。
我到地下室去了。
第三個計劃如果沒有實施成功,那麼我就會立即改為第二個計劃。
我說過,當父母成為惡魔的時候,別人難以舉劍斬殺。
那麼我就會親手斬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