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事要從我給一個訂單送貨說起。
我家里是開殯葬品店的。
記得那天,我媽讓送的是四個花圈,一套壽衣,還有扎紙三大件,分別是一頂紙轎、一罩紙房、外加一頭紙黃牛。
這是女逝者的標配。
我媽說客人已經加我微信了,讓我通過一下,人家好發送定位。
果然,一個昵稱叫「終于等到你」的帳號,正在等著我驗證通過。
一通過,頭像是一朵百合花的顧客,馬上發來一條信息。
【蘇木是你嗎?我是海棠,我要四個花圈、一套壽衣、還有扎紙三大件,麻煩送到我家。
緊跟著信息一起發來的,還有海棠家的定位。
看完信息,我心里五味雜陳。
海棠是我的前女友,我們已經四年沒有聯系了。
四年前,我被單方面分手,海棠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了我,沒有任何解釋。
現在她怎麼做到若無其事地聯系我的?
懷著復雜的心情,我來到海家。
他們家大門敞開著,家里正在辦喪事,靈堂看著很簡易,院里站著不多的親友,冷冷清清的。
「安心殯葬服務外送,請簽收一下。」我拉了個靠墻哭泣的大兄弟讓簽收。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海棠的堂哥海大樹,海棠父母很早就過世了,伯父一家是她最親的人。
這位仁兄捶胸爆哭的模樣,跟村頭大媽有得一拼,被我這麼一打斷,一秒換臉。
他淡定地拿起我手中的單子看了看,然后回頭問靈堂里哭泣的長輩。
「爸,媽,是你們訂了扎紙貨嗎?」
靈堂里的二老似乎沒心情回話,海大樹也不再追問,當下就簽收了。
我望向不遠處哭聲哀傷的靈堂。
在黑白色調的點綴下,靈堂顯得格外的陰沉和壓抑。
我在人群中尋著,掃了兩圈都沒看到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時,海大樹忽然擋住了我的視線,一臉陰沉地呵斥:「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家辦喪事嗎?」
盯著人家靈堂看,確實不太禮貌,我有點尷尬,想問海棠在哪里的話,沒好意思問出。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整個人狀態不大好,口干喉痛、心神不寧,累得就像搬了一天的磚,差點出車禍。
總算是有驚無險,我以為自己挺幸運的,沒想到這只是倒霉的開始。
回到店鋪,老媽上來就一通數落。
說我一直沒加顧客的微信,還質問我貨送到哪兒去了,買家都打電話催了。
被罵得莫名其妙,我拿出簽收單,大無語地辯解道:「貨不是已經送到海家了嗎?」
老媽看完簽收單就一臉血虧,對我大呼小叫:「你送錯了,買家是李先生,地址也不對。
當我打開手機,看到微信上的另一條申請好友的信息時,整個人都懵了。
原來跟我媽訂貨的買家另有其人,不是海棠。
我心想,送錯就送錯,補送一份給李家就是,海棠總不會賴賬。
可奇怪的是「終于等到你」的賬號,不僅在好友列表里找不到了,連公共欄都搜不到。
好像這世上就沒有這個人。
更怪的事,還在后面。
當晚我病來如山倒,長這麼大第一次高燒 40 度。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女人哀哀凄凄的哭聲,她在喊我。
「蘇木,蘇木……」
2
我正尋思著誰哭得跟鬼一樣,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來到了江橋。
這是海棠出車禍的地方!
我怎麼到這兒來了?
女人的哭聲漸漸清晰,只見大霧彌漫的江橋上,一個身穿壽衣的女人動作僵硬地朝我走來。
那壽衣看著眼熟,好像跟我白天送到海家的那套,一模一樣。
我哆哆嗦嗦地問她是誰。
她慢慢地抬起頭,露出一張血肉模糊且變形的臉孔,看不清她的樣貌,但眼神很悲傷。
這一看不是人。
差點沒把我當場嚇去世。
我想跑,但邁不開腿。
壽衣女鬼一步一頓地朝我走來,每走一步便響起骨頭斷裂發出的摩擦聲。
她看起來很痛苦,離我越來越近。
恐懼像血蛭一樣吸著我的心頭血,想叫卻叫不出聲,脖子被一只鬼手隔空掐住似的。
直覺告訴我,我要嗝屁了。
突然,壽衣女鬼像一只喪尸一樣撲了過來,我被狠狠地撲倒在地。
緊急關頭,我一個蹬腿,醒了。
原來是夢!
媽的,也太真實了。
我都能感覺得到,那女鬼撲倒我時,在我耳邊吐的涼氣。
她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又來不及說。
不過不重要,一個噩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不用在意。
值得高興的是燒退了,就是手腳沒力氣,可能是體力還沒恢復的原因。
見我不肯去醫院,老媽硬是要我吃了三種沖劑才肯下樓顧店。
生病不用干活不要太爽,就是躺一天渾身疼讓人受不了。
一定是生病的原因,我滿腦子都是那個曾經拋棄過我的女人。
為什麼海棠當年要跟我分手?
為什麼海棠加了我好友又刪除?
為什麼海棠買了喪葬品不付賬?
1135 元可不是小數目,這女人離開我了,還要回頭坑我一下,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我罵罵咧咧地下了樓,進了自家的喪葬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