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對不起，我就得說沒關系。這件事情，憑什麼。

一．

驕陽當空。籃球場上喧嚷極了，看臺幾乎列無虛席。孫小舟跟在有些引人注目的安明身后，穿過人群，擠到了看臺邊上。

穿著一襲碎花裙子的她，表情中難掩興奮，這就更讓安明那張百無聊賴的臉顯得和環境略微格格不入了。

安明穿著一身正裝。龐大又臃腫的身體被西服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坐定之后，他的整張臉像充了氣似的漲起來，通紅通紅的，還往下滴著汗。

孫小舟的眼睛緊張地在籃球場上逡巡著，片刻后，她發現了目標，雙眸一下笑成了月牙的形狀，一邊對著場下招手，一邊拍了拍安明。

「老板快看，張先生在那兒！」

「真熱。」

安明嘆了口氣，拿著手帕擦了擦汗，探頭看了眼，又趕緊縮回來，摸出墨鏡戴上。

「大熱天的，打什麼籃球賽……」

他嘟囔著，肚子上那一圈肥肉也跟著抖了抖。場下的氣氛熱鬧極了，雙方拉著橫幅，隊員們摩拳擦掌。

張先生在熱身的間隙瞥著了孫小舟和安明，冰封似的臉也化了些，微微對他倆擺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孫小舟便笑得更開心了。她越是開心，安明就越是不耐煩，干脆轉身叫了在座位間穿梭販賣冰棍的小伙子，買了只雪糕吃著，冰塊在他的唇齒間被摩擦得嘎嘣作響，一下，兩下，三下。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張先生豹子似的帶著球躥了出去。對方圍上來三個人圈住他，張先生轉身下蹲，一個假動作晃開了對方，闖出一條縫，沖進了對方的禁區，比賽場面在開局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很快進入白熱化。

孫小舟激動得站了起來，大聲呼喊著，安明被她一擠，不由自主往旁邊偏了下，手里的雪糕差點撒出去。

他皺著眉不滿地嘀咕起來。

「干什麼干什麼，現在的年輕女孩子，一個個平時不好好做事，看帥哥打球倒是比誰都積極，全是被電視帶壞的！」說罷安明轉頭，看著自己身邊那個神情緊張，一直咬著指甲的小伙子，換上笑容用胳膊肘輕輕戳了他一下，繼續道，「您說是吧？」

被搭訕的小伙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嗯了聲，又轉過臉去。安明卻像來了興趣似的，不依不饒地繼續開口。

「您看，這又不是專業的籃球賽，來的都是些小姑娘，一個個叫得跟什麼似的。不就是警察學校的練習賽嘛，是不？」

「哦。」

「我是真不明白這些有啥可看的，要不是被她拖著，我早躺家里吹空調喝冰水了。誒對了對了，順便提一句，我叫安明，這是公司不成器的員工孫小舟，下面那個球打得最厲害的，是她家張先生。」

安明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著，小伙子干脆不理他了，側側身，用背影對著他，繼續緊張地看著賽場。

賽事過半，場上比賽如火如荼。孫小舟叫得聲嘶力竭，張先生如魚得水。

小伙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呼出口氣，他將雙手緩緩地插進口袋里，驕陽更盛，光輪透過樹影投下，在地面形成斑駁的光點。

上半場接近尾聲，張先生的隊伍遙遙領先。孫小舟叫累了坐下，安明已經吃了第二個冰淇淋，此刻正漫不經心地低頭擦拭著墨鏡。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濃郁的汗氣熏染了，黃曉峰偷偷地又往旁邊縮了下。安明撩眼看他。若不是他這個動作，安明幾乎想不到一個成年小伙子可以把自己的體態壓縮得那麼狹小。

就在這個時候，對方的隊長似乎打急眼了。他沖左右使了個眼色，猛地對著張先生沖過去。兩人并行，隊長在角落里狠狠地用手肘拐了張先生一下，張先生一個重心不穩，噗通跪在了地上。孫小舟驚得起身，啊一聲尖叫起來。

「耍賴！」

場上頃刻間亂了，安明身邊的小伙子陰沉著臉緩緩起身，順手戴上了帽衫，壓得極低，只有雙目從帽檐下方偷偷地露出個縫隙。

他深吸了口氣，太陽偏了個角度，陽光更炙熱地撒向大地，他準備沖出去——的那一瞬間，忽然從后方伸出了只手，緊緊壓住了他的肩膀上。

「這是準備干嘛去呀，黃曉峰先生？」

黃曉峰一愣，才一回頭，正對上安明那張油膩的笑臉，近在咫尺。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口袋便一輕。他驚慌地低頭去看，手一拍，口袋空了。再抬眼時，孫小舟正歪著臉，仔細端詳著手里那把才從他口袋中摸出來的匕首。

「您的身高是 175 公分，步態約為１米，從這里跳下去，若要算上避開人群的時間，需要 16.5 秒。這把匕首長 13 厘米，面帶折形圖案，如果對準了，捅進腎臟或者胃部再拔出來，只需要２秒就能造成大面積創傷和失血。這里是警隊的籃球場，距離警務醫院很近。可就算救護車能三分鐘內趕到并做急救，受害者也會面臨嚴重失血，無藥可醫。

我按照人的應激反應在３秒左右計算，加上現場可能出現的混亂，您完全有機會在殺人之后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