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清晰地顯示出黃曉峰從貨架上偷拿東西時的窘境。
黃曉峰轉過頭,那時的魏塘和現在的安明神似極了。一樣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樣令人恐懼的雙眸,冰冷沒有任何感情。
「你不想到時候學校里飄滿這種照片對不對?」
黃曉峰沒吭聲,魏塘更進一步,嘴里噴出的氣息吹在他的臉上。
「聽說最近你和那個姑娘走得挺近,不想在這個口子上出問題吧?」
黃曉峰倏地回頭看著他。欺負他就夠了,欺負到他喜歡的人頭上,罪無可恕。黃曉峰機械地點點頭,再揚起眉時,眼角已含上笑意。
「你要多少?到時候要真發達了,能算上我一個不?」
魏塘一楞,復而也笑。
「沒問題。」
他大力地拍黃曉峰的肩膀,從他的卡里轉走了 5000。那是黃曉峰未來大半年的全部開支,也是他外婆能湊到的最多的一筆款項。
此后兩人相安無事了許久,偶爾見面,甚至會友好地點頭招呼彼此。
之后,魏塘進入校隊,打起了籃球。黃曉峰隨之進入報社,做起了校園記者。這個身份給了他無數的理由接近魏塘。
黃曉峰摸進魏塘的休息室,里面稀稀落落沒幾個人。他打著招呼過了幾個人,停在魏塘的座位前。
魏塘是主力,擁有自己較為獨立的休息空間。桌上放著水杯,里面還有半杯熱水,此刻正冒著白氣,等一會兒他回來,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溫度。
黃曉峰周圍沒有人。他緊緊地看著那杯水,就像水里有什麼東西正在對他招手似的。
他的背包燙了起來,他的手心全是汗水,可他的手指卻異常穩定。
他靠近那杯子,從兜里摸出一個極小的,用報紙包裹起來的東西。他從里面摳了一點,不經意地抹在了杯緣上。
這次他做得謹慎極了,事先也勘察好了所有可能出現監控的死角,確定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出錯。
花生油抹在杯子上后,沒有一絲痕跡。
黃曉峰還不放心,他湊近杯口細心地嗅了半晌,確認連味道都很隱約后,這才安靜地退出了房間。
他用的是假的工作證,所以那日沒有人知道是誰進去了。
接著,黃曉峰回到看臺上,魏塘還在打球,自己暗戀的女孩正在另外的角落里,用迷戀的眼神瞅著魏塘的背影。
黃曉峰低下頭去。
哨聲響了,魏塘贏了。隊員們歡呼著擁抱他,將他高高拋起,他的雙臂伸長,就像要摸到太陽。可他終會落下,掉進一無是處的人間。
魏塘在鮮花的簇擁中回去了。黃曉峰掙開了眼睛,離開了操場。
他的背影淡定極了,以至于沒有人發現他逆著人流前進的模樣。
身后很快傳來呼喊,隊員們從休息室里涌出。一切像自動帶上了慢鏡頭的濾鏡,英雄匆匆地從天際隕落人間。
魏塘被人抬了出來,手垂在擔架之外,有氣無力。黃曉峰回頭,按下最后一個快門。
發作得比他想象的要快,要準,要狠。
黃曉峰背著相機快速離開了現場,在一個轉角處停下,靠著大樹狠狠喘息,捂著臉,悄無聲息地笑了起來。
四.
「之后魏塘被送進醫院急救,情況不好,所以辦理了休學,我以為我就這樣解放了。」
黃曉峰笑著開口,那笑容扭曲地凝固在嘴角,再沒有往上延展的意思。
張先生瞅著他,雙手插兜,模樣英挺。
「結果不是?」
「不是。」
黃曉峰搖頭,語焉不詳,再三停頓后才斟酌字句,告訴面前的幾人。他們再一次的見面,是在黃曉峰暗戀的女孩和魏塘的婚禮上。
是女孩邀請的黃曉峰,她知道黃曉峰的心思,要斷了他的念想。當然,魏塘也知道,魏塘還用女孩威脅過他。
黃曉峰坐在臺下那兩人在臺上交換婚戒,說誓詞,一遍遍品味內心酸澀的感覺。
愛不得,求不到,恨不能,放不下。
魏塘親吻新娘,整個禮堂爆發出轟鳴的歡呼,黃曉峰恨得牙根發癢。
婚禮后,魏塘找到黃曉峰,遞上一支煙。黃曉峰抽著煙看著他,幾年不見,魏塘的表情不再那麼陰騭了。
「哥們兒,抽了煙,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一筆勾銷怎麼樣?」
黃曉峰點頭,沒開腔。魏塘不知道是他抹的花生油。
「咱外婆還好嗎?身體怎麼樣?」
魏塘沒話找話,問到了外婆頭上。黃曉峰狠狠吸煙,一口抽了半根,摁在墻角滅了,抬起頭含糊地嗯了聲。
「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改天有空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有人過來,魏塘轉身去迎,黃曉峰扭頭走了,以為那是魏塘的玩笑。
誰成想,三天后魏塘竟真的出現在他們家中,抓著外婆的手聊著天。
「所以又起了殺心?」
張先生開口,打斷了黃曉峰的回憶。黃曉峰冷笑了聲,抓抓頭發,頹唐地坐在地上。
「是,他就像老鼠,怎麼都殺不死。」
「殺得死,只要你想,怎麼可能有殺不死的人。」
安明接了話茬,解開扣子,困難地坐在地上。黃曉峰抬眼瞅著他,安明笑了起來。
「我們呀,跑生意的次數多了,什麼人都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