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樣的，不在少數。」

「我是怎麼樣？」

安明撩眼看他，笑容中充滿了曖昧不明的玩味。

「騙子。」

孫小舟在一旁翻開文件夾，從中取出一張照片，遞到黃曉峰跟前。黃曉峰愣住了。

上面的人是魏塘，是十三歲的那個盛夏，魏塘在文具店里偷竊時被黃曉峰拍下的照片。

「那麼現在，我來說另一個故事吧。」

孫小舟往前垮了一步，聲音冷冷清清地打在倉庫的崖壁上。

五．

故事里，黃曉峰和魏塘的身份倒置了。魏塘是品學兼優的少年，黃曉峰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魏塘從小到大受人喜愛，黃曉峰則是校園中最邊緣的那群人。魏塘和黃曉峰是發小，也是黃曉峰的「別人的孩子」。

可能是學業壓力太大，魏塘形成了偷竊的習慣。不巧，這個習慣被黃曉峰發現了。

黃曉峰從旁鼓動魏塘，讓魏塘泥足深陷，后來偷得越來越大，東西也從小的書本筆記到了大的金銀首飾。

持續六年的生活，他們兩人分工明確，一人偷，一人轉手賣，也算積累了一些原始財富。

高考來臨，魏塘憑借著主角光環，開掛考上本市最好的大學。黃曉峰自然是名落孫山，結果通過家里的關系，到了同一所大學，做起了保安。

強烈的落差讓黃曉峰極度不平衡。魏塘上大學后洗心革面，不再摻和進任何邊緣性事件里。兩人之前分贓的錢早已被黃曉峰揮霍一空，而魏塘則憑借自己敏銳的商業嗅覺，用錢生錢，到大二時，他已經是校園里小有名氣的創業者了。

是的，直到大二，黃曉峰往他水杯上抹花生油的那個時候為止。

花生油幾乎要了魏塘的性命。他輾轉著被送往各大城市主流醫院治療，耗費了大量時間和財力，終于撿回來一條命。可身體機能也嚴重受損。

魏塘從大學肄業，回到這個小城，再次見到黃曉峰。

「然后——聽說你差點強奸了他的女友。」

黃曉峰猛地抬頭，目光不復之前偽造出的頹唐。孫小舟合上記錄，后退了一步，眼中的厭惡昭彰顯著。

安明依舊在笑，陰影打在他的上半張臉上，整個人呢被襯得十分陰冷。

「魏塘的女友等了他很多年。你也騷擾了她很多年。紙條、電話、莫名其妙出現的玩偶，她去報警，可因為證據不足，警方沒能找得到你。」

張先生補充了句。

倉庫里靜極了。黃曉峰沉沉地盯著他們，心中終于升起了從進來開始就該出現的恐慌。

這群人把他的老底翻出來了，是警方都沒能發現的事情。

魏塘走后，他那個校花級的女友等待了很多年。黃曉峰早已愛慕女孩，卻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敢越界。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愛意，在畸形的想念中，開始做一個跟蹤者會做的事情。

他偷拍女孩的照片，送女孩奇怪的禮物，用污言穢語寫滿紙張，送到女孩的寢室里。

他做這些事情謹慎極了，謹慎到女孩每次進樓還要和他打招呼，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聽自己傾訴的保安就是在暗地里威脅自己的人。

后來魏塘回來了，他們結婚了。婚禮盛大，黃曉峰的美夢破碎了。

再然后，魏塘到了他家里，握著他外婆的手噓寒問暖。

他進門時看見那一幕，魏塘抬頭，笑容別有深意。

黃曉峰的氣喘得略急，噴在麥克上呼呼的。安明認真聽完了他的每一個字后，歪了歪頭。

「所以你策劃第二次殺魏塘？」

「不，是第三次。」

黃曉峰惡狠狠地開口。第一次，是花生油；第二次殺魏塘，是一年前的事。

出現在黃家的魏塘告訴外婆，自己現在進了父親的公司，當少東家，從基層練起。老天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在大難不死之后，魏塘的花生過敏癥奇跡般地好了起來，現在他百毒不侵了。

在公司里，魏塘過得愈發順暢。妻子其實已有了身孕，接下來他就要做爸爸了。

外婆笑呵呵地聽著，時不時瞪黃曉峰一眼。那眼神從小時后就如影隨形地跟著黃曉峰，那是外婆表達不滿的唯一方式。

魏塘離開黃家時，黃曉峰下樓去送。走到門口，魏塘停了腳，從狹長的走廊下方仰頭，回望著黃曉峰。

「哥們兒，別來無恙？」

哥們兒這個詞是他們過去合作偷東西時才用的。上大學后，魏塘從未正眼看過他。

黃曉峰心中一個咯噔。

「其實這次來，是有點小忙需要你幫。」

魏塘咧開了笑，黃曉峰咽了口口水。在昏暗的走道里，魏塘要黃曉峰幫他處理公司內部一個不服他的老員工，偷取對方的資料，偽造商業間諜的痕跡。

要干凈，要麻利，要不聲不響，而且是免費的。

黃曉峰當然不同意，可魏塘有的是辦法。

「哥們兒，我那次過敏，是因為你吧？」

魏塘笑嘻嘻地對黃曉峰開口。

那時黃曉峰就在想，到底一個人要狠到什麼地步，才敢用自己的性命做籌碼去要挾別人。

這也是此刻縈繞在張先生心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