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第二次的謀殺，根據調查，黃曉峰選擇了比第一次更為直接的方式——他們坐上了同一輛火車，那是本市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綠皮車了，能開窗，頭還能出去，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在火車轉彎，天色入夜時，黃曉峰找到機會，死死壓住魏塘的腦袋。魏塘在他手里就像窒息的魚，掙扎著，擺動著，無力又恐慌。

夜色無邊蔓延，如果再多給他一兩秒就好了，魏塘的頭就能被一邊的山崖削掉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查夜的乘務員過來了，在看清情況后，她尖叫著用電筒敲在了黃曉峰的腦袋上。

兩人一起進了看守所，在所里待了一整天，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睡，誰也不敢說話。

天亮時，所里來人了，對他們分別提審。

黃曉峰已經做好進去的準備了。當時他覺得其實進去也沒關系，只要不和魏塘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怎麼樣都是好的。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魏塘并沒有控訴他。魏塘告訴所里的領導，他們是朋友，剛才只是一場誤會，鬧著玩兒而已。

黃曉峰稀里糊涂地被放了出來，再次和魏塘坐上了同一輛列車。

那趟列車將開往一個偏遠的山莊，過路車，只停兩站。魏塘要黃曉峰陪著他一起，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魏塘涉及的生意鏈很大，其中一項是倒賣血液。他們在山莊門口下車，走了兩步，拐角是一個招待所。招待所的看門人熱情地迎接了他們。

他們兩人一同進屋，屋里很溫暖，看門人的兩個小女兒正繞著桌子跑。

看見生人進來，兩個小姑娘顯得十分羞澀，小的躲在大的身后，吃著手指，小臉上紅撲撲的。

魏塘指著大的小孩對黃曉峰笑著說，看，和我女兒一樣大。

黃曉峰回憶著魏塘的老婆，他驚異地發現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已經看不清模樣了。

晚飯過后，看門人拖著腳出了門。他的鞋后跟有一塊明顯的磨損處。

兩個小姑娘懂事地收拾桌子，除了回答魏塘偶爾的問題外，顯得十分安靜。

夜色降臨后，小山莊顯得異常寧靜。就在這種寧靜中，不多一會兒，遠處傳來了隆隆的車輪聲。

一個車隊過來了。

魏塘帶著黃曉峰出了門，看門人坐在開頭的車里，高高地俯視著他們。

隊伍由四輛極大的貨運集裝箱車組成，看樣子，平時應該是用來運輸輜重物資的。

看門人從車里跳下來，和司機一前一后開了門，門里或站或坐，是許多面色不祥的人，大多皮膚黝黑，衣著樸素。

司機招呼著他們下車。

那些人牽成線，一個挨著一個跳下來，沉默地排成一列，站在第一節車廂旁邊。

第一節車的司機也下來，肌肉鼓鼓囊囊地被包在袖子里。

他嘩啦一下開了鐵門，招呼同伴，從里面往外搬箱子。看門人的兩個小姑娘從屋子里跑了出來與黃曉峰擦肩而過，每人手里拿著兩個塑料袋子。

 姑娘們幫忙放好了桌椅，那些人簇擁到桌子旁邊。魏塘拉著黃曉峰站開了些，司機們坐到了桌子前面。

第一個人過來，卷起袖子。司機從小姑娘給的口袋里拿出針筒，換上針頭，彈了下。

大點的女孩幫排頭人的胳膊捆上皮筋，拍了兩下，露出青澀的血管。司機扎下去，不一會兒就吸滿了一管。小女孩兒趕緊給那人發了兩個面包，一盒牛奶還有一百塊錢。那人心滿意足地壓著手臂離開了，下一個跟上，司機把針頭丟進一邊的垃圾桶里，換上另一只。

看門人遠遠地維持秩序，小點的女孩在間隙偷偷帶著那罐廢棄的針頭離開，整個場景安靜得近乎詭譎。

黃曉峰看呆了。

最后一個人拿錢給血，被車裝上后，鐵門再次關閉。車開走了，留下一地黃沙。

魏塘走到看門人身邊給他錢，大點的姑娘走過來，魏塘給她幾顆糖，她高興地捧著跑回去。黃曉峰遠遠望見屋子里較小的那個女孩正在水龍頭下洗著剛才用過的針頭。

「以后這活兒就交給你了，靈性點。」

魏塘簡單地交代了句。黃曉峰機械地點頭，他沒想過魏塘還涉足了這種生意，他知道魏塘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沒想過魏塘竟會這麼壞，他同樣想不到的是，魏塘的心思會這樣深沉。

一個人到底要到什麼地步，才會泰然自若地帶著準備謀殺自己的兇手一起上路，讓其看到自己的生意，并且在短時間內想到讓這個人替自己背鍋的呢？

黃曉峰發自內心的恐懼著。

就在他想拒絕時，魏塘再次拿出手機。連線后，那頭出現了黃曉峰的家。魏塘的保鏢坐在他家里陪外婆聊著天。

魏塘湊近黃曉峰的耳朵。

「外婆養你長大，這點恩情總不能不報的。」

黃曉峰覺得天色更暗了，如同怎麼也殺不死的魏塘，深沉地壓在了他的心上。

六．

「所以接下來，你開始幫他做血液倒賣的生意，直到被警察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