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已經只能聽見血滴在地上的聲音了。
一切,都在變得模糊。
直到一道響聲傳來,中止了他的動作,也拉回了我的思緒。
警笛聲。
早到了十多分鐘的警笛聲。
23,
「看爸爸,抑郁的人,能獲得更敏感的情緒。你在哪里更受苦,就在哪里更強壯。所以,你呢?」
24,
所以,他呢?
警笛聲響起后,燒傷男的刀橫在我的頸間,開始質問是不是我報的警時,我觸摸到了他的皮膚。
坑坑洼洼的。但是,很薄,像一層脆弱的薄膜。
為什麼,他擁有所謂野獸的本能?反應那麼快?能在黑暗中見到我?
一切的謎團,在我感受到他皮膚的那一刻,好像什麼都串起來了。
我沒有再揮舞堅硬的錘子。
而是,輕輕吹了一口氣。
猶如條件反射一般,燒傷男,跳開了我。
「你在哪里受苦,就在哪里更強壯。」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我說。
「是風。」
25,
我終于明白,燒傷男根本不是什麼野獸,也根本不擁有什麼本能。
他靠其凌虐我的本能,亦是他揮之不去的傷疤。
我想起來了,我看過的。
有一種人,對風特別敏感。
即便是特別微小的風,都會被這種人捕捉到。
通常來說,是歷經大面積燒傷的人,因為免疫力降低,造成冷空氣過敏,也可能是別的。總之一旦與空氣接觸,皮膚就會過敏。
燒傷男是將多年的病痛化作了自己的能力。
從而捕捉到了,我移動時發出的各種氣息。
黑暗中,燒傷男短暫的沉默后,只說了一句:不玩了。
隨即,向我狂奔而來。
我急忙后退,但心里也清楚,動作越大,我在他腦海中的方位和動作越明顯。
直到,我再次被逼回了窗戶處。
身后只能死死抵著封住窗戶的木板,亂摸的手臂,碰到了燒傷男嵌在木板處的那一把菜刀。
26,
「秦幼,別害怕,出去轉轉吧。你最害怕的,沒那麼嚇人。」
27,
一瞬間,我什麼都回憶起來了。
車廂里,捂得嚴嚴實實的燒傷男。
地下車庫,莫名咳嗽的燒傷男。
菜刀嵌在木板中,露出微風后,開始后退的燒傷男。
風,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軟肋!
我能感到他向我揮出了刀。
而我幾乎同時地舉起了手中的錘子。
一瞬間,我的右肋傳來了鉆心的疼痛,能感覺到他徹底下了殺心。
我卻在笑。
我說:別害怕,出去轉轉吧。
說著,將錘子,狠狠砸向了封住窗戶的木板。
28
風,吹了進來。
南方的寒風,帶著刺骨的寒氣,呼嘯如刀,在屋內肆虐。
燒傷男怪叫一聲,聽腳步聲,是躲到了另一間屋子。
我沒理他。
我一下一下,砸開了木板,月光下,風徹底地灌進來。
寒風中,我逞強,吹起口哨,佯裝一身輕松,一步步走向房門處。
開了燈,同時,將門反鎖。
「嘿,小怪物,別想著跑。」
我沖著臥室的方向,喊了一聲。
又覺得不對,將門鎖打開,接著,大開房門。
穿堂風,更加猛烈。
我輕聲說:這樣才對。
你跑不掉。
29
一道風墻,橫在客廳中,吹亂我一頭黑發。
我吐了吐被吹到嘴里的頭發,聆聽著臥室內痛苦的嚎叫。
直到,寒風帶來了近處的警笛聲。
我走進了臥室。
那里面,燒傷男蜷縮在一腳,身上起滿了紅色的疹子,一部分皮膚已經發黑,雙手所及之處,盡是抓痕,被撓得全身是血。
我走過去,沒理他。
一刀刀,將臥室里的木板也敲碎。
最終,用刀尖輕輕挑起燒傷男身上的被子。
「我抓到你了。」
30
燒傷男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布滿了恐懼。
他沙啞著聲音,說:放過我,求你。我去自首。
我搖了搖頭。
他幾乎已經絕望了,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嘶吼:你……你會被判死刑的!
我還是搖頭。
「沒關系。正當防衛,還是蓄意殺人,都沒關系。」
「想想那個男人吧。那個被你們撞死的男人。」
「他是我爸。」
「我發過誓的。讓你們明白,沒有自首,是你們做過最后悔的事情。」
一時間,燒傷男眼中陷入了迷茫。
「那個男人……?」
逐漸的,燒傷男的臉上涌現出復雜古怪的神色。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個過來買狗的男的,對不對?」
猛然間,我如遭雷擊,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