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電話,靠在車子的椅背上,開始思前想后。
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正規媒體報道過古輝樓的所謂內幕,最早只是小張在網上曝光了這件事,被一個大 V 轉發了,由此才被很多人關注到,其中就包括我。后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大 V 很快就把這個轉發刪掉了。
我不甘心,給小張發了個微信:小張,我想去你買的那個房子看看,可以嗎?
他回了,不過似乎有些警惕:你想看什麼?
我說:我想拍幾張照片,配合文章一起發。
過了會兒他才回我:拍我家沒意義,您應該去拍拍其他人的房子啊。
我就不再堅持了:我們再見個面吧?
他說:好。
我說:這次我想見見你女朋友,她能一起來嗎?
他說:沒問題。
我們又約在了那個咖啡館,時間是 9:30。
我在一家小店吃了兩個驢肉火燒,喝了碗羊肉湯,然后就去了咖啡館。已經過了飯時,沒人點牛肉面了,咖啡館的空氣變得清爽起來。
張吉利準時趕到了,他是一個人來的。坐下之后,他點了一壺茶,然后輕輕地斟了兩杯。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你女朋友呢?」
他好像并不敏感,只是說:「她有事兒,10 點半能趕過來。」
一個鐘頭之后。
我忽然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了。
兩個人就這麼干巴巴地坐了會兒,他問我了:「您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
我說:「你女朋友的病怎麼樣了?」
小張說:「整天悶悶不樂,連門都不出。」
停了停我又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張的臉上馬上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如果只用一個詞來描述她的話,那就是——省事兒。
」
我說:「什麼意思?」
小張說:「不作不鬧,也不啰嗦,很安靜的一個人。」
「安靜」這個詞刺中了我的某根神經。
很明顯,小張察覺到我的話變少了,他主動跟我聊起來:「我是大二認識她的,當時我們系組織了一個 Party,我們都是志愿服務人員,她讓我負責寄存,結果我跟同學喝酒喝多了。幾天后,我在操場遇到了她,她問我,你有微信嗎?我說,有,我加你吧。沒想到她掉頭就走了,我這才想到,她是在質問我——你有威信嗎?」
小張一直沉浸在回憶中,我忍不住看了看表,已經過了 10 點半了。
我說:「她還過不來嗎?」
小張這才看了看手機:「我問問她。」
我盯住了他的手機界面,他真的給人發了個微信,過了會兒,他拿起手機看了看,說:「很抱歉,她還要再晚點過來。」
我說:「多長時間?」
張吉利說:「11 點半左右吧。」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她這個人干什麼都慢悠悠的。」
好吧,又是一個鐘頭以后,直覺告訴我,我不可能見到這個「軒軒」了。
這時候咖啡館里除了我倆,已經沒有一個顧客了,柜臺的服務人員好像去了后廚,也不見了。
小張好像怕我不耐煩,他問我:「你們作家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我說:「就像現在這樣啊,偶爾出去采訪,更多時間在家里寫作。」
他又問我:「這篇文章發表之后會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不好預測。」
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我只能跟他們魚死網破了。」
我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非要搬走嗎?」
小張用異樣的眼光看了看我,好像我突然叛變了一樣,接著他壓低聲音說:「整個小區沒有一個人,每個房子里擺著一個骨灰盒,換了你你不怕啊?」
一個在家里擺著骨灰盒的人說出這種話,格外陰森。
接下來我把話題岔開了,跟他聊起了北京,他似乎沒什麼談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終于,咖啡館的服務人員出現了,她走過來很抱歉地說:「先生們,我們 11 點半要打烊了,抱歉。」
小張又看了看手機,嘀咕了一句:「她怎麼還沒到……」接著,他主動買了單,對我說:「走吧,我們出去等。」
這條街大多是服裝鞋帽店,都關門了,只有路燈亮著。我和他走出來,他指了指一個胡同口,說:「我們去那里抽根煙。」
我說:「為什麼去那里?」
小張說:「穿過去就是她父母家,她肯定從那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