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
江楠壓低聲音,深吸一口:「這次我們查你女朋友失蹤的案件,上頭壓得很緊,說最近鄭老舉辦的慈善大會要開始了,媒體那邊盯得緊,這之前不讓爆出負面新聞。」
「背后的人……很可能跟鄭老的孩子有關。」
一陣木然從頭到腳升起,我徹底驚了。
鄭老是本市最有錢的人,舉辦過很多屆的慈善大會,他兒子可以說是富五六代,這樣的人怎麼碰?
我沒想到白晴的失蹤會牽扯到這麼多事情,可想起那剪切過的監控視頻,我仍舊壓不下火氣。
慈善大會?對誰慈善?
連一個失蹤案都要被壓下去,這世道憑什麼?
如果不是我幸運,有一個警察朋友,我又能在這件案子里走多遠?知道多少?
普通人,連尋找愛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我轉身的瞬間,江楠拉住了我的胳膊。
「兄弟,別沖動。」
「何況我們,做不了什麼。」
我沒說話,扒開他的胳膊,直接扯住了許水清,轉身往后走。
「你……你干嘛!你放開我!」
周圍不時有人看過來,我權當看不見,拉著她推進了車里。
「回她家。」
江楠臉色不好看,但還是踩了油門,不時地轉過頭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勸我。
周圍夜色很深,他車開得很慢。
我深吸了一口氣,鼻子有點酸,打開窗戶讓風吹了吹。
「我跟白晴,是高中同學。」
車里摸到了一包煙,打了半天才點上。
「我學習不好,高三那年我倆早戀被發現,她媽說我影響她考清華,氣得放狠話見我一次打一次。」
「我那時候倔,我說讓她等著,我肯定能考個一本,風風光光地跟白晴在一起。
」
江楠也點上了一根,擰著眉臉色沉重。
「然后呢?」
「然后我考了 300 多分,上了個大專。」
想到這我笑了一聲,心底卻疼得發顫。
「結果分沒考到,妞我也泡到了。她考了個 211,還是死心塌地地跟著我,也不嫌我窮,也不嫌我沒媽,大學那會兒做家教,賺了錢都給我買東西了,自己都不舍得……」
我說不下去了,嗓子卡了什麼東西,怎麼都發不出聲。
難受,這輩子心里都沒這麼難受。
我甚至想,那天我要是送她下樓,是不是就沒后面這麼多事兒了?
是我害死了她啊!
窗戶外冷風呼嘯,我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想過無數種我倆最終會分手的理由,她太好了,我不能耽誤她。
但我沒想過,我們沒有生離,只有死別。
都是我的錯。
「兄弟。」
我又點上一根,吸了兩口給江楠塞過去。
「之后不管我做什麼,你就當沒看見,我也不會拖累你。」
「你若還認我這個兄弟,就別勸我了。」
江楠不停地吸著煙,一言不發。
08
我們把許水清關在車里等了一天,她沒喝一口水,甚至連廁所都沒上。
快撐不住的時候,她跪在車座子上給我磕頭。
「大哥,我求你放了我吧,你把我交到那群人手里,我真沒有活頭了!」
我看著她冷笑。
「我巴不得你死。」
她覺得我瘋了,臉色慘白地縮在角落里。
可我沒瘋,我也沒打算把她交給那些人,相反,我要給她還債。
我刷空了所有的卡,加上兼職掙的錢,一共一萬三。
這兒沒紙筆,我就拍了視頻,讓許水清對著鏡頭打了欠條。
她難以置信地說完,覺得我瘋了。
我毅然決然地下車,把錢給了那群又來打砸的高利貸手里,雖然這些連個利息的毛頭都不夠。
幾個平頭立刻就笑了起來,朝著后面的男人揮手:
「虎哥!這他媽有個傻逼!」
往后看,一個扎著小辮的男人走過來,看著倒是人模人樣。
「一萬塊錢,你當我這兒是菜市場?」
他一腳踹過來,我直接摔倒了地上,肚子那跟內臟被擰住一樣,疼得滿頭冷汗。
這人隨手一打,都幾乎是下死手。
「你又他媽哪來的?替她在這兒糊弄我?」
我忍著痛爬起來,跪在地上趕緊說好話。
「虎哥,我是她男朋友,我求你們再寬限我們幾天吧,這些錢不當利息,就當我孝敬您的!您看成嗎?」
他似乎是被我說動了,往后看了一眼。
許水清剛下車,看見她嚇得站都站不穩。
「你倒是有本事啊,都是公交車了,還能找個冤種替你還債!」
王虎把錢塞進包里,指了指我。
「窩囊廢,換不了錢就等著你老婆被賣去當雞吧!」
我趕緊站起來鞠躬,直到他們走遠才擦了擦臉上的土。
許水清見了我比見了那群人還害怕,哆嗦著往車里鉆。
「你到底想干什麼!你個瘋子!我告訴你我可沒錢還你!」
江楠點了根煙抽完,把她扯下來扔到了路邊,一腳踩了油門。
「她可沒啥錢還你。」
「我知道。」
「我不要她的錢,我要她的命。」
09
回到城里后,我把自己餓了幾天,沒日沒夜抽煙,硬是熬成了面黃肌瘦的落魄模樣。
然后順著地址,我在夜魅里找到了王虎。
燈光閃爍,他半天才認出我。
「靠!你不是那個舔狗嗎?錢帶夠了嗎?」
我咬緊牙,猛地抄起一旁的酒瓶子砸在了自己腦袋上。
「虎哥!我對不起你!」
這一家伙我才意識到電影里都是騙人的,一瓶子下去我眼冒金星,太陽穴突突地叫,差點直接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