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這人滑不溜丟,一聽這話就把我放了下來。
胡爺爺站在院里喊:「凡是半夜聽到這屋有動靜的都不許出來!」
大家也沒出門都在屋里應了一聲。
我爸趁著胡爺爺眼錯不見的,抱著我就打算走,一腳揚了爐灶灰。
綠門猛地一震,我爸摔倒在地。
像被人勒住了脖子,臉開始憋紅了。我往后退了兩步,隨著綠門的震蕩聲越來越大,我看見了那個接方甜甜回家的女人,低頭用發黑的手勒我爸的脖子。
女人一邊嘶吼,一邊抬頭,就那一瞥,我遍體生寒。
只見那個女人完全沒了之前的平靜樣子,她渾身上下都是翻著肉的刀口,血液從傷口里緩緩流下,在她身上成股流淌。
黑色的紋路爬滿她腐爛半邊的臉,臭味嵌入空氣中,恐怖與臭味一起沖進我的毛孔。
女人每說一句話,嘴里都有血沫往外涌。
女人神神叨叨地喊:「別想把孩子帶走!別想把孩子帶走!」
饒我是個傻子,我這時候也該知道這是個鬼啊。
我嚇得大哭,趕緊喊胡爺爺,胡爺爺一把糯米甩出去,女人嘶叫一聲,鉆進綠門里。
我爸連滾帶爬地走了,只剩我和胡爺爺了。
胡爺爺說他師哥天亮才能來,我們倆今夜只能在陣里守著我媽了。
這一夜,門哐哐亂響、房頂上轱轆東西的聲音大得驚人。一會兒方甜甜站在綠門的地方喊我出來玩,一會兒那個綰著頭發、眼眶帶血的女人嘶吼,拼命地往我這里沖。
但好像被什麼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了,她拼命拍打沒有屏障的門。
我問胡爺爺為什麼鬼不敢過來,胡爺爺說我們有陣法而且我是純陽命格,他們不會接近我的。
「你就是天生的避魔杵。」胡爺爺點點我的鼻子,似乎也并不害怕。
但我還小啊,我嚇得屁滾尿流,胡爺爺抱著我捂著我的眼睛,輕輕地拍打我。
就這麼熬著,一夜過了。白天出太陽了,女鬼們鬧得不是那麼厲害了。
胡爺爺叫醒我,讓我去門口拿吃的。我小心翼翼地躲開畫的東西,開門拿吃的,鄰居們都躲得遠遠的,大娘還不忘在遠處喊讓我把雞蛋湯給我媽喝點。
我把東西拿進屋里,看見方甜甜的臉出現在綠門上,被報紙糊死的玻璃上。
我手一抖,連連往后退。
胡爺爺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我可以幫忙安葬你,但不能讓你帶走這個孩子!你是鬼養不了她,她媽也是跟你一樣的苦命人,打孩子是個常事。更何況,是你們的鬼氣影響了她的神智才讓她媽這麼暴躁!」
綠門里響起了「砰砰」的聲音,玻璃似乎都要震碎了......
6.
胡爺爺跳下床,嚴詞厲色:「好,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門外一陣停放自行車的聲音,一個干瘦的老人走進來:「胡兒啊,我來了!」
胡爺爺讓我過來:「這是爺爺師哥,叫李爺爺。」我乖乖問好,李爺爺蹲下來摸摸我肉嘟嘟的臉。
「這麼好的孩子,怪不得鬼也想要。」李爺爺從兜里掏出來一個阿爾卑斯糖,對我來說這是吃不到的貴糖,是稀罕物。麗麗家買過,給了我一塊,好吃極了。
我拿著糖攥在手里,還想著我媽醒了讓她嘗嘗,她肯定也說好吃。
李爺爺連口氣都沒緩,直接過去看了我媽,他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塞進我媽的舌根底下,喂我媽喝了一口水。
下來就把香爐放在門前點上三炷香,一點多余的動作都沒有,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請神先上香,尤其在這種事情上,禮節是一點都不能錯的東西!
胡爺爺急忙上前又畫了一個朱砂陣,龍飛鳳舞,簡單但透著詭異。
兩個黃符一甩,竟然就騰空飛過去緊緊地貼在了綠門上。
李爺爺在一邊已經開始燒紙了,一邊燒嘴里還念念有詞。
就是跳大神,他也得先燒香燒紙,禱告上蒼。
我們這里村里管跳大神的叫「善佑」,其作用類似于東北那邊會走陰的人。
通過附身來解決問題,與胡爺爺這一門的不是一個路數。
我不知道怎麼辦,就問胡爺爺,胡爺爺在忙亂中還扭頭耐心地說:「可可,你就在這兒,你緊守著你媽,爺爺說動才能動!」
我本是害怕,但放不下我媽。這麼一說,我趕緊爬上床坐在我媽身邊,拉著我媽的手,背靠墻。
胡爺爺的師哥已經在四處拜了,沒多久,綠門里邊傳來凄厲的尖叫,似乎有什麼東西沖擊著綠門。
「哐啷啷——」
綠色的門赫然洞開,一股陳舊的霉味兒混著出奇的臭味兒沖出來,我年紀小嗅覺靈敏,當時就吐出來了。
方甜甜倒是鎮靜得很,一直站在門邊哇哇大哭,綰著頭發的女人一直嘶吼,兩只血洞一樣的眼睛,無神但恐怖。
她一步步逼近,卻在不遠處打轉,始終無法上前,但是發狂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栗。
臭味在小屋子里彌散,如果不是有人在,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墳里。
女鬼發青的手指在虛空中抓撓撕扯,我好像眼花了,看見虛空之中閃耀著微弱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