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李恩的編號慢慢向前摸索，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了一片濕潤，嚇得我差點彈開。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張被水打濕的報紙。

我小心地將它拿起翻閱。

封面是一則新聞：C 市 14 歲女孩遭校園霸凌跳河身亡，施暴者李恩為同班同學，成績優異，年年獲三好學生獎，令人意想不到……

下面附著一張照片，是我熟悉的臉。

李恩？李恩！

她變成了一張報紙！

手中的分量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我顫抖地將報紙扔到一旁。

「啪——」一本紅色的書落在我的腳邊，我嚇了一跳。

這是一本圓形的書。

我內心掙扎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將它撿起。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它沒有回應我。

我有些茫然地把書翻開，紙上慢慢浮現出幾個大字：「我是啞巴，不能說話。」

我：？

雖然不合時宜，但確實有點幽默了。

「我叫陳正林。」

我覺得它看起來還挺友好的，小聲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布克組織的成員嗎？」

紙上重新浮現一行字：「是的。」

我試探了它一下：「布克組織成員守則最后一條是什麼？」

「不自由，毋寧死。」

我摸了摸下巴，決定冒險向它詢問一些關鍵問題。

「你認識李恩嗎？」

「認識。」

「她為什麼要搶奪其他人的借閱卡？」

陳正林沉默了一會兒，蹦出零星幾個字又消失。

「她害怕最終會變成我這個樣子。」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摘下手環，但最終沒能逃離圖書館，就會變成像你一樣？」

「是的。」

「那如果沒有摘下手環呢？」

「戴著手環的人永遠無法通過圖書館的大門，但不會發生異化。

也許自此沉睡，也許在下一個夜晚再次醒來。」

我感到一陣無力。

「圖書館出入證明要到哪里領取？」

「你醒來的地方。」

「怎麼領取？」

「你的實名借閱卡可以借書。」

這是什麼意思？

我正想進一步詢問，紙上的內容又更新了。

「記得要小心避開管理員。」

「管理員現在在哪里？」

紙上緩緩浮現出一行血紅色的字：「你的身后。」

12、

我僵硬地回過頭去，中年男人詭異的笑容放大在我眼前，呼出的氣流拂過我的臉頰，令我的汗毛根根豎起：「你在跟誰說話？」

我攥緊了拳頭，努力平復呼吸，回應道：「沒有誰，我在自言自語。」

「是嗎？」他渾濁的眼球突兀地轉動，「把你手里那本書交給我。」

管理員腰間鋒利的剪刀微微反射著銀光，我止不住地發抖。

我沒有能力反抗他。

我一邊自欺欺人地想：「不交給他才是反常的，會搭上我和陳正林兩條命。交給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說不定他沒有發現異常呢？」，一邊軟弱地將書遞了出去。

管理員瞇著眼查看了一下，笑容漸漸擴大：「哦，這本書沒有我們圖書館的編號呢。」

他愉悅地哼著小曲兒，將書夾在腋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有沒有進入過辦證處呢？」

我咽了咽口水：「沒有。」

又伸出手腕展示給他看：「我的借閱卡還戴在手上。」

管理員的臉色陰沉下來：「撒謊！沒有進入過辦證處，怎麼會強調還戴著借閱卡！」

「你已經被洗腦了，請跟我到人工服務處領取白色飲料。」

中年男人拖著我往外走，我掙扎無果，只得一路跟著他離開。

走到人工服務處的門口，我看到剛才排隊的幾個人神情呆滯地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手里握著已經空掉的瓶子。

我嘗試小聲地呼救，可他們毫無反應。

喝掉白色的飲料……會失去思考的能力！

中年男人拎著我走進人工服務處，拿了一瓶白色飲料，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道：「快喝吧，喝下去就能恢復了。」

我抗拒地看著那個瓶口離我越來越近……

「我來盯著她吧。」一道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你將門口那幾個帶回他們的位置去。」

管理員趙和從門外走進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年男人咕噥了幾句，不情不愿地走了。

趙和轉過頭來微笑地看著我問：「喝之前，你需要去一趟衛生間嗎？」

我回過神來，快速回道：「我、我需要！」

「衛生間在出門左拐的位置。」

我慌慌張張地向外走，逃一般地躲進衛生間。

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我倚著墻慢慢蹲下。

到底要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看向手中握緊的瓶子，恍惚了一下。

喝下這瓶白色飲料，當一個不用思考、不會害怕的傻子，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聽從命令，成為大多數人中的一份子，會不會才是安全的、正確的？

我擰開瓶蓋，小心地湊近聞了一下。

這個味道……有點像紙漿。

13、

我余光瞥見洗手臺旁邊的垃圾簍里有一個紙團。

將皺巴巴的紙團展開，只見上面用黑筆寫著一句話：喝下圖書館提供的白色飲料，你的精神會被殺死，你將不再是你。

這行字下面是不一樣的紅筆字跡：自由是靈魂的氧氣，請永遠不要放棄找尋你自己。

我盯著紙條看了三秒，將瓶子里的東西全部倒掉，沖進廁所。

然后拿著空瓶子，裝出一副呆滯的樣子站在廁所門口，等人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