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三亞一家房地產銷售公司的銷售總監,專把豪宅賣給有錢人。
形形色色的客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專寫靈異類網文的大 V:丁旭。
第一次見面,這大哥的怪異打扮就把我給鎮住了:那天三亞的地表溫度已經快上 50 攝氏度了,他竟然戴著一頂毛線帽子,還穿了一身厚重的長衣長褲,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連袖口和領口都系得死死的。
再看他本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卻面色蒼白、身體瘦弱,整個兒一個干巴小老頭。
這還不算什麼,跟他握手,就像攥住了一塊冰疙瘩。
我深深懷疑這大哥是不是靈異小說寫多了,靈魂軀體始終處于極度陰寒的狀態。
丁旭的作品,陰森、詭異、夸張、離奇,而當我知道了他的經歷之后才明白,敢情這位大哥寫的故事都特麼是「真的」!
丁旭好喝酒,但沒什麼朋友,經常把我抓去他家一起耍,一來二去就稱兄道弟起來。
有一次,大半瓶白蘭地下肚,他一邊胡嚕著自己那頭亂糟糟的自來卷,一邊若有所思地問我:「兄弟,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寫的靈異故事為什麼那麼受歡迎?」
嘿,被他說到點兒上了,我對富人的發財之路特感興趣。
我奉承道:「您的文筆好,腦洞大唄。」
丁旭呵呵地干笑了兩聲,說道:「才不是,是因為太真實了。越真實的故事越能讓讀者產生共鳴,會覺得更加恐怖……不過,我也不知道還能寫多久。」
接著,他給我講了個比他寫的小說還要離奇的「故事」,我終于知道他的寫作靈感是從哪來的了,他為啥常年怕冷。
2
二十年前,丁旭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記者,在一家報社做深度調查。
那時的他做夢都想搞出幾篇爆炸性的稿子,成為一個「名記」。
有一次,他接到領導指派,去一個比較閉塞的縣城做家暴調查。在那里,他采訪到了當地婦聯主任,崔秀芳。
崔大姐雖然接近退休的年紀,卻是個熱心腸,一見有媒體在關注家暴事件,馬上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她接觸過的各種奇葩案例,希望能揭露丑惡現象,弘揚正氣。
但前提是,必須保護當事人隱私。丁旭拼命點頭:「那是,這是我們的基本職業操守,您放心!」
丁旭挖出來一個事兒,是崔大姐最近剛接觸到的。
離縣城百十來里的地方有個南洼村,村里有一對訂了婚的男女。男的叫邢二柱,女的叫李巧英。
李巧英一直在縣城里當服務員,后來家里人催該結婚了,才回到村里,住在了邢二柱家的新房里。
倆人領證前,去醫院做體檢,結果查出李巧英有些婦科炎癥。
邢二柱一看報告單,不干了,非說李巧英在縣城里亂搞男人,做了見不得人的丑事兒,染上了「性病」,就天天打她。李巧英解釋說,婦科炎癥不是性病,醫生都說了,可邢二柱就是不聽。
沒辦法,李巧英只能向娘家求助,誰知她親媽也愚昧,不但不幫她,還罵閨女不檢點,讓她回邢家道歉。
后來,街坊里有人見李巧英總挨打,看不下去了,便匿名舉報到了婦聯。最后由崔大姐出面,才算制止了這場鬧劇。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雙方解除了婚約,李巧英也回到了娘家,但是崔大姐還是氣得牙根癢癢。
「我們已經解放 50 多年了,可這種封建毒瘤一直消滅不干凈。你們做記者的應該好好批判這種落后思想,讓婦女得到尊重!」
采訪很順利,案例很豐富。為了表示感謝,丁旭還裝模作樣地給崔大姐拍了一張照片。
離開時,丁旭突然想起了自己計劃已久的一件事,便問崔大姐:「請問這里還有沒有其他封建陋習?比如,配陰婚?」
崔大姐說:「配陰婚這事嘛,有些地方還有,不過這不歸我們管,你得去找公安局,正好,我兒子就在縣公安局,我可以帶你去。」
丁旭忙說不用,跟崔大姐道別之后就匆匆離開了。
回到旅館后,丁旭看著采訪材料,覺得還不夠血腥,還不夠獵奇。他回想起了小時候看到過的「地攤文學」里的寫作手法,把文章大肆渲染,歪曲夸張,寫出了一篇信息量巨大的報道。
為了凸顯真實性,他把李巧英的具體信息都寫了出來,家住哪里,姓什麼叫什麼,甚至添油加醋把細節都編了出來,就好像他親眼所見似的。
他把稿子連夜寫好,發到了主編的郵箱里。主編一看,滿意得不得了,并沒有質疑這篇報道的真實性,馬上給他加塞兒排版,第二天就見報了。
果然,這篇報道馬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報社的熱線電話都被打爆了。報紙的發行量猛增,為此,丁旭還受到了單位的表揚。
不過丁旭并沒有立即返回報社,他早就跟領導打好招呼,需要在當地多呆幾天,有個更勁爆的題材正等著他去挖掘。
領導問是什麼題材,丁旭說暫時保密,保證比家暴更吸引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