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蒙著的東西被揭開,一根冰涼的,濕漉漉的東西伸到了丁旭的脖子上,又蹭到了他的臉上,上上下下地摩挲著……丁旭感到了絕望,三魂六魄正一個接一個地從頭頂竄出去,只留下這個不受控制的軀殼在黑暗里翻滾……
「吸溜吸溜」聲響從耳邊傳來,那東西在咽口水!而那個長長的,黏黏的,難不成是個舌頭?
丁旭一陣眩暈,沒有一絲力氣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覺得下半身一緊,很快又一松,他尿了。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被嚇尿。
腥臊的氣味蔓延開來,旁邊那東西似乎很厭惡這尿騷味,「呲溜」一下把舌頭收了回去。
但沒等丁旭松口氣,那只黏糊糊散發著惡臭的手又摸到了他臉上。丁旭感到自己那張滿是鼻涕、淚水、黏液的臉頰被緊緊捏住,被迫朝著那東西的方向轉去。
丁旭渾身發抖,緊閉雙眼,他想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又怕看一眼就被活活嚇死。
那東西卻說話了。
「咱倆可是老相識了,你怕什麼?」
嘶啞的聲音就像電鋸一般,劃過丁旭的心臟。他感到心窩里一緊,差點兒犯心臟病。
他緩緩睜開眼睛,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差點兒被嚇死。
黑暗中一雙散發著锃亮綠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借著綠光,丁旭能看到眼睛周圍布滿了白毛,就好像真菌的菌絲一樣。隨著自己的說話氣息,那些白毛不停震顫,不,那些白毛是自己在動,就像是一條條細小的蛆蟲。
「我……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嘎嘎嘎嘎……」
那東西又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眼里的綠光更亮了,丁旭甚至看清了那東西身上穿著紅衣服。
「認錯人?怎麼會?老天有眼啊,把你送來了,還給我做了鬼丈夫。你說,這是不是命中注定?」說著,那東西吐出了一根長舌頭,耷拉在一旁。
鬼丈夫?丁旭糊涂了。
猛然間,丁旭想起了自己的工作,想起了那篇沒完成的報道,難道說,自己是被人給強行配了陰婚?
我明明是一個揭露黑幕的,怎麼反倒要死在黑幕底下了?
丁旭似乎明白了這里面的聯系,他悔不該單槍匹馬搞這個狗屁調查,現在可好,連小命都要搭進去了。
那東西好像能猜透丁旭的心思,一邊撫摸著丁旭的脖子,一邊繼續用那刺耳的聲音說道:「報應啊!你最后還是落我手里了。要不是你的狗屁文章,我也不會上吊。你沒有德行,敗壞我的名聲,害得我被所有人戳脊梁骨,連我家里人都抬不起頭……」那東西越說越氣,放在丁旭脖子上的手越攥越緊……
一個名字劃過丁旭腦海。
「你……是李巧英?」丁旭掙扎著說道。此時他的聲音也變得嘶啞不堪,喉嚨里就像被烙鐵烙過一樣疼。
散發著惡臭的手松動了些,丁旭感覺到腐臭的黏液在他脖子上流動。
「我是受領導安排才那麼寫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定給你超度,讓你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我還要給你家人補償,求你了……」
丁旭聲淚俱下,強烈的求生欲讓他腦子里一片混亂。
「放屁!」那東西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憑什麼讓我信你這個騙子的話?我的名聲已經被你毀了,沒有人家愿意要我……」
「我發誓!出去之后,我給你立碑,給你修廟……替你供養父母……登報向你道歉,給你恢復名譽,到時候就有人家要你了……」
丁旭急眼了,只要能出去,他什麼都愿意干,什麼鬼話他都愿意說。他還想再說下去,卻被又一陣恐怖的笑聲打斷了。
「想補償我,讓我滿意,唯一的辦法就是留在這里。咱們已經是夫妻了,就不能再分開,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啊!」
外面突然傳來陣陣爆竹聲,嗚嗚的哭聲一陣高過一陣。
不好,要起靈了!
「你要跟我入洞房了。」那東西沖丁旭忽閃著綠色的眼睛,眼周圍的白毛也跟著跳動起來,「命中注定啊,命中注定!」
丁旭用力踢著棺材蓋,做著垂死掙扎。可是棺材蓋早已用釘子釘死,他這幾下根本沒用。
那雙綠色的眼睛慢慢閉上,不再說話,丁旭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馬蹄聲響起,丁旭明白,這是要往墳地去。到了那兒,他會被活活埋葬,不管是人是鬼,永遠也出不去了!
也許,這就是現世報?
5
老李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不時回頭看看那口蒙著紅布的雙人合歡大棺材。
天邊的最后一抹霞光映照著這個詭異的送葬隊伍,穿著紅衣的白臉紙人,笑得那麼邪乎。
親屬們不時抹一把眼淚,只有老李一臉凝重,他是李巧英的爹。
眾人都以為他腦子麻木了,但他明白得很,他心里正受著煎熬。
老李心里明鏡:那個躺在棺材里陪著他閨女的,是個活人。
把活人埋了,跟殺人一個道理。
一大早天還沒亮,老李就得到消息說,找到能娶自己閨女的人了,馬上就能拉來!老李趕忙招呼親友布置冥婚靈堂,又迫不及待地跑到村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