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中午,一輛銀灰色面包車終于出現在遠處,老李心情激動起來。
面包車在他身邊停下,從車里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他找的「媒人」,在縣里開旅館的馮老板,另一個是在縣醫院太平間看門的老王。
打過招呼之后,兩個人把老李領到車后,打開了車后蓋。
這車里早就改裝過,后座全都拆除了,一片空地上,堆放著好幾摞空紙箱子。倆人把紙箱子胡亂推到一旁,一副擔架出現在眼前。
老王掀開上面的木板,里面是一塊白布,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這白布下面是個人。
老王揭開白布一角,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男子,滿頭的卷發很是顯眼,頭部下方似乎還有殘留的血跡。
「這個小伙正合適你家閨女,剛死的,新鮮著呢,才 20 多歲。」馮老板興奮地說道。
老李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放在了男子鼻子下面……
他感到了微弱的呼吸。
「啥死了?這人還活著呢嘛!你咋給俺家弄來個活的?不行不行。」
「都這時候了你還挑啥?這小伙說斷氣就斷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再說,你閨女咋死的誰都清楚,這自殺的人都是冤魂,到了下面再沒個男人管著她,頭七肯定得回來鬧,你就不怕?」
老李開始流眼淚。
老王也在旁邊幫襯道:「老李,你家的事我都聽說了。你聽我一句勸,你家閨女的名聲鬧得太臭了,連周邊縣的都知道啦,結個陰親都不好結。我好不容易給你家找來個上門女婿,也不朝你多要錢,你就趕緊把事兒給辦了吧。否則你閨女詐尸了,頭一個要報復的就是爹媽。
」
老李突然不哭了,嗓門也大了起來;「那邢胖子一家不得好死,退了婚還給我閨女造謠!還有那個喪天良的記者,胡說八道!我指定不放過他!等我閨女的事辦完,我就去他單位鬧,告他狗日的,告不了我就宰了他!他娘的,要不是鬧得滿城風雨,我閨女也不會想不開……唉!」
「對嘛,老李。我看你就知道,你家閨女錯不了,可惜了……不過咱們還是得抓緊時間料理你閨女的后事,不然……今天就是頭七哇?你看看這事趕的,趕緊給你女婿換衣服哇!現在天熱,尸體停不住,再等下去就沒樣了。」
回想到這里,老李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想象那個年輕人現在到底咋樣了。他身心俱疲,只盼著早點把閨女安頓好,他們一家能繼續過安穩日子。
天擦黑時,送葬的隊伍終于到了村西李家的墳地,那里已經挖好了個大墳坑,正等著李巧英和她的上門女婿……
6
如你所料,丁旭當然沒死,但他是如何被救的?自是又經歷了一次驚心動魄。
他的脫困離不開婦聯主任崔大姐。
崔大姐已經五十多歲,干婦聯工作那麼多年,看人極準。
丁旭做家暴采訪時,崔大姐就覺得這小子對一些涉及隱私的內容極度感興趣,不安分,以后肯定要惹事兒。
丁旭的報道剛一見報,崔大姐就看到了。
她一看就急眼了,做記者怎麼能如此添油加醋?這還讓當事人怎麼見人?她馬上就給報社打去了電話,要質問丁旭。但是報社的人告知她,丁旭出去采訪家暴一直沒回來,據說要留在當地一段時間,做另一個調查。
這小子又要寫什麼低俗的東西?崔大姐憑直覺懷疑丁旭干不出好事兒,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當警察的兒子,大劉。
但是大劉也不能把丁旭怎麼著,這事可氣歸可氣,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十多天之后,李巧英自殺身亡的消息傳到了崔大姐這里。
她萬分后悔,悔不該把李巧英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丁旭,誰能想到這個人會如此沒有底線呢?如果她當時留個心眼兒,隱去了李巧英的真實信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
她又給報社打去了電話,才得知丁旭一直沒有回去。不過丁旭的同事把他的手機號給了崔大姐。
20 年前,手機遠沒有現在這麼普及,年輕人和工作繁忙的人用的居多。大多數過著兩點一線生活的人還沒有手機,也包括崔大姐。所以她只是把號碼往通訊錄上一記,并沒有打過去。
因為她還是想給丁旭一個「突然襲擊」,她要當著面,指著鼻子質問丁旭,她要替他的父母教他做人!
好在縣城不大,出公差來這里的人常住的旅館就那麼幾家,崔大姐和大劉很快在一個姓馮的中年男子開辦的旅館里打探到了丁旭的下落。
但是很不巧,負責登記的服務員說丁旭剛剛退房走了。崔大姐掏出通訊錄,讓大劉打他的手機,結果,關機。
大劉問丁旭是什麼時候走的,可旅館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年頭也沒有監控探頭,所以丁旭什麼時候離開,往哪邊走的,就成了一個謎。
大劉又向服務員要丁旭的結賬憑證,服務員拿不出來。
在大劉的一再追問下,服務員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是馮老板交待的,她只是照老板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