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看這孩子真有意思，竟然在吃自己的手指頭。」大姐的一句話突然傳入到我的耳朵。

「哈哈哈，一看就是個小吃貨，隨我們家麗麗。」

李飛宇笑得前仰后合，讓大姐把那張照片拍下來。

我卻驟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他在干什麼？」

醫生大姐讓我躺回床上，說這樣不能看到畫面了，我只好又躺了回去，眼睛卻使勁看著旁邊的屏幕。

很快，屏幕上又出現了畫面。那是一個小孩子，在屏幕里看著還不算清晰，皺皺巴巴的很是難看。他就這樣安靜地蜷縮著四肢，將大拇指放進口中吮吸著。

「看，還吸著呢。」

大姐對一旁的李飛宇說著，又引來了兩人的哄堂大笑。

我躺在床上，手腳卻瞬間冰涼，冷汗從背后直冒出來。

這個場景，讓我想到了好多好多年前的一樁往事。這件事實在是太久了，久到我根本不想向任何人提起，就連我自己都不想承認。

那一年我十九歲，在工廠里做廠妹。每天過著又累又臟的生活，暗無天日。可沒有學歷沒有關系，自己又不想上學，能干的也只有這個。

也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我這輩子第一個男人。

他是工廠里負責招工的經理，笑起來很好看，還會給我買很多的零食，說話也是甜言蜜語的，哄得我天天都很開心。

他比我大上幾歲，沒過多久的時間，我就把自己給了他。

那麼純情的年紀，我還什麼都不懂，甚至不知道做措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他很開心，并且給我說希望我以后每周末都能去他家。

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我求之不得，無論他要什麼，我都愿意給他。

就這樣沒過多久，我懷孕了。

因為月經一直都不太準時，等我發現的時候，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來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懷上的，懵懵懂懂的我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有了個小生命。

那時候本身就瘦，又營養不良，再加上天氣冷穿得比較多，周圍的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的。

等我給他說的時候，他那驚慌失措的表情，直到現在都印在我的腦海里。

「別要了。」

他聲音低沉，沒有任何的感情。

我不懂，但他要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帶我去了一家私人診所，診所里的味道十分難聞，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能想起來。

那個醫生是個男的，看起來十分猥瑣，原本我是不愿意的，因為聽說要分開腿脫掉內褲。我求著那個男人帶我換一家診所，只要醫生是個女的就行。

可他一把甩開了我的手，把我整個人都甩了出去，怒氣沖沖地指著我罵：「本來以為你年紀小，懷不了呢。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懷了，真是個蕩婦！你知不知道做手術要很多錢！還可能遇上熟人，不在這里，你自己出錢去大醫院。」

說完這句話后，他理也不理坐在地上的我，轉身就離開了。

后來，我還是按照他說的把手術做了，在上手術臺之前，醫生給我做了 B 超，B 超里的孩子用力地吮吸著自己的大拇指，看起來十分好玩。

「這孩子，看起來得六七個月了，都已經成型能活了。要不是你男人要求的，我也不愿意做這筆生意啊。

」

那個醫生嘆了口氣。

我看著彩超里的孩子，將那個畫面永遠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等我蘇醒，那個男人又出現了，他笑瞇瞇地看著我，還給我送上了一碗雞湯。原本有些生氣的我瞬間就好了，只是醫生手術前的話一直在我腦海——這孩子已經成型能活了。

「咱們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呢？要不，要不我養他！」我一把抓住了身邊男人的手。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正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哭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邊的男人就把雞湯塞在我手里，往后面的手術室跑了過去。

我看男人走過去，和一臉嚴肅的醫生說了幾句話，指了指廁所的方向，兩人爭執了一番后，男人從口袋里又掏出來一些錢。

我忍著疼痛走過去，想問醫生是不是我的孩子在哭，卻被男人一個惡狠狠地表情制止住了：「你好好養著，別管那麼多。」

再之后，這個男人調走了，走之前還給了我一筆錢。

就是那筆錢，讓我離開了那個廠子，來到了現在的都市生活。

這段記憶被我完全封存在了記憶里，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甚至，我自己都快忘了。

后來我長大了，才漸漸明白——當年那個孩子，八成沒有死。是那個男人，讓醫生最后把孩子處理掉了。

如果當時我沖過去把他抱在懷里，現在他或者她，可能已經上小學了。

可即使想明白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做過一兩件蠢事？沒有犯過一兩次錯誤？

而且，就算當時我知道那個孩子是活的，我還真能把他抱回來養？

那我可能永遠都只能在那個骯臟的村子里，做一個小小的廠妹，一輩子都被那個孩子拖累住，直到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