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身側有人叫,我有點生氣,發出聲音我就要被陽光捉到了。
眼前的人內穿白 t 恤外罩黑馬甲,墨鏡半掉不掉地耷拉在泛黃的衣領上。「參加桐城小姐選美嘛?有十萬塊獎金。」他笑著露出了牙。
「他的牙比地攤大爺的白。」我想著,我的皮膚又感受到了項鏈的涼意。
「好啊」我聽到我自己在回答。
一個月后,我的照片和參賽信息開始頻繁出現在桐城本地各種新聞媒體上。
很快,我成為了報紙雜志的封面女郎,紙媒銷量的救星。我也成為了營銷號、公眾號的幸運之神,蹭一蹭我點擊量就蹭蹭往上漲。
我的養父母找到了我,我獲得選美冠軍的那一天,他們硬是不顧工作人員的勸阻,擠在后臺要跟我拍照。于是,我們一家三口,在無數的閃光燈下繼續扮演著家庭和睦,父慈子孝。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年紀剛滿 24 歲的女孩,在初夏的月光中,跳下了平安橋。
我的養父姓鄧,這不重要,因為他喜歡被稱呼為「選美冠軍她爸爸」。
我的養母姓王,這也不重要,因為她喜歡帶著用我的獲勝獎金買的足金實心手鐲跟小姐妹搓麻將。
我姓馬,我這個人對我的養父養母來說都不重要,我的養父甚至不愿意讓我跟著他姓。
好在,他們早就對我不重要了。
后面的日子里,我的皮膚開始頻繁地感受到項鏈的涼意。于是,我拍戲、我唱歌、我代言、我出書,聲望和財富滾滾而來,我的愛情也來了。
很多優質男士都在追求我,一個世人口中至純至善至孝的好女孩。
而我,選擇了所有追求者中最有錢的那一位。他叫馮成,比我大了 10 歲。
馮成對我的相貌和社會形象都很滿意,他是桐城最早做房地產生意起家的那批人,早就實現了財富自由。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不想要什麼名媛亦或女強人來助力事業,我這種長得漂亮兼有好名聲,性格溫婉的姑娘,完美地契合了他的需要。
其實一開始倒也不是那麼完美。
自從馮成那輛奧迪開始出現在我家樓下,我的養父母就將目光瞄上了馮成。馮成應付了幾次,就出錢打發了養父母出國旅游,以圖耳根清靜。
再接到養父母的消息,是大使館打來的電話。我的養父母在瑞士蒙特勒參觀博物館后,與旅行團走散了。再被找到,已經是 2 天后的凌晨,在日內瓦湖畔一叢茂盛的草地里,他們的尸體被發現了。
這種異國兇案幾乎沒有破案的可能。馮成全程陪著我處理喪事,他對我傷心有度,進退有距的表現非常贊賞。于是,他決定向我求婚。
時光敲響了 2017 年的新年鐘聲,我身處在凱珍號郵輪二樓頭等艙最西側的奢華套房,我的背后是美式木質大床,埃及棉床單上鋪滿了今早剛從厄瓜多爾空運過來的歌劇玫瑰。
我憑窗遠眺,一樓船頭甲板處是馮成和他的朋友們正在準備求婚儀式。
「我們等一下要在船頭扮演 jack 和 rose。」海風將馮成的聲音送進我的耳朵,我聽得出他很興奮。
我走回大床旁坐下,筆直地朝窗外看去,窗外沒有月亮,我內心的獸吞噬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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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6 月 14 日 10:10 分婚姻登記處
25 歲生日的當天,選了十全十美的吉時,我嫁給了馮成,成了桐城人人艷羨的對象。
婚后馮成希望我能夠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溫順地答應了,我搬進了馮成在西城的半山別墅,開始鉆研廚藝、花藝和茶藝,請私教學英文讀原版的莎士比亞全集,我參加房地產商太太們的聚會,聽她們訴說各位地產老總們在商場上是如何的艱辛,國外哪里最適合購物,然后交流如何調理身體爭取首胎就生下男孩,以此來穩固家庭地位。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淌過,我的皮膚很久沒有感受到項鏈的涼意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曾想起大爺說過的「瑪門,招財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得到了聲望、財富和愛情,卻什麼都沒有失去,如今的一切都是那麼幸福。
我花錢請人私下查過大爺,桐城沒有叫成山的地方,更沒有成山養豬場,桐城周邊的城市也沒有。如果是放到全國范圍去查,卻又能查出幾千個叫成山養豬場的地方。仔細想了想,我也就撂開手了,我還沒有讀完莎士比亞。
我 26 歲生日的前夕,發生了一件事,馮成突發腦溢血死了。
我穿著高定晚宴禮服坐在餐桌旁等著他回家陪我過 26 歲生日,噩耗傳來時,手工刺繡的鸞尾花在銀白色的長裙上微微顫動,我感覺到脖頸上久違的涼意。
我成了桐城最年輕也最有錢的寡婦,我很傷心。
馮成的私人律師到別墅來見我,他宣讀了馮成在我和他結婚時就立下的遺囑,而我對這份遺囑毫不知情。
律師說:「馮太太,遺囑里明確載明:身為妻子需對丈夫忠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