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過⋯⋯黃悶雞嗎?
放心,我沒有寫錯,就是這個「悶」。
小區側門出去,是一條小巷子,巷口第一間店,是家黃燜雞米飯。大概是年代長了,店門口的 LED 燈牌有些破舊,少了一個「火」字偏旁,成了「黃悶雞米飯」。
夜色里,沒有路燈的巷子像是一只擇人而噬的怪獸,等待著無辜的路人走入漆黑的口中。這家店前的紅色燈牌,則仿佛刻在怪獸臉上的符箓,溢著血色的光。
楊剛是個程序員,這天又加班到了凌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家。他摸摸饑火中燒的肚皮,伸手去摸櫥柜,卻掏了個空——泡面吃完了。他猶豫了許久,終于一咬牙,拿起錢包和鑰匙,走出了小區的側門。
「黃悶雞」意料之外地開著張,昏黃的燈光卻似乎受到了什麼束縛一般,止步在門窗之內,一絲也照不到門外的馬路,只有破舊的燈牌,映得路面一片血紅。
楊剛看著這滿是歲月痕跡的門店,又猶豫起來——吃了這家的菜,不會拉肚子吧?
一陣寒風刮過,凍得人瑟瑟發抖,肚皮也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他嘆了口氣,還是勒緊腰帶走了進去。
店里很冷,似乎沒有空調,冷冷清清地沒有一個顧客。柜臺里,穿著花棉襖的老板娘正低著頭打瞌睡,聽到楊剛進來的動靜,幽幽地抬起了臉。
似乎身體不太好,這個中年婦女的臉色有些發白,她打量著楊剛,似乎看見了什麼新奇物事似的,歪著頭不說話。
「一份黃燜雞。」楊剛被盯得發怵,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老板娘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卻沒有接過楊剛遞來的百元大鈔,而是啞著嗓子說:「找不開。
」
楊剛皺起了眉頭。現在這個時代,誰還帶著零錢出門?包里的這張大鈔,還是三個月前取的。這家店,看起來也不像能網上付款的樣子⋯⋯
在他糾結的時候,老板娘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笑:「您先吃,一會兒去巷子里的小店換點零錢就行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楊剛點頭謝過,走到桌前,暗暗嘀咕:「這巷子里還有店?我白天怎麼沒看到⋯⋯」
剛要坐下,突然被老板娘喊住了:「客人,別坐那兒,坐隔壁。」
坐哪兒還有規定?店里明明一個人都沒有!楊剛一挑眉毛就要發作,轉念一想剛才還承了老板娘的情,還是忍著脾氣坐在了對方指著的一張桌前。
剛拿出手機,一局農藥還沒打完,耳邊突然響起老板娘沙啞的聲音:「黃悶雞來了!」
他一抬頭,一盤菜和一碗飯端端正正擺在桌上,老板娘卻還站在隔著好幾米的柜臺里——奇怪,她好像一直在那兒,菜是誰做的,又是誰送的?
但饑腸轆轆的楊剛已經顧不得這麼多,看著冒著熱氣的食物,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肉一入口,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明明熱氣蒸騰,吃起來卻是一嘴冰涼,稍一咀嚼,口感也不太對,哪怕是雞胸肉,也沒這麼又老又柴的道理。
楊剛吐出了嘴里的肉,一拍桌子剛要罵娘,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的臟話哽在了喉嚨里。
剛才還冷冷清清的飯館,現在卻變得人滿為患。除了自己這桌外,其他桌上都坐滿了人,有老有少,正一言不發地吃著飯。
店里坐著幾十號人,本應熱鬧非凡,但現在卻寂靜地嚇人,連筷子和碗沿碰撞的細微聲音都沒有。
所有食客都低著頭默默進食,甚至坐在一塊兒的人都沒有一絲眼神交流。
不對勁,不對勁!楊剛此時哪里還有心情吃飯?放下筷子剛要起身,突然從門口晃晃悠悠走進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頭子,他環顧店內,發現已經座無虛席,這才把目光投到楊剛的桌前,踉蹌著走過來,輕飄飄地坐在了楊剛對面。
「小伙子,拼個桌吧。」
老頭雖然有些古怪,但好歹是個肯說話的。楊剛湊過腦袋剛想問上一句,老頭突然閉上了嘴。
「砰!」一份黃悶雞擺在了老頭面前。
楊剛抬頭一看,一個穿著紅色馬褂的服務員,端著空盤子飄向了后廚。
沒錯,是飄。這個服務員臉色蒼白,只有兩腮上有一坨嫣紅,長長的馬褂底下,兩只腳尖點地,后跟高高翹起,身子完全不動地向著前方平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