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開司米也不錯。」
我以為他至少會記恨我一下。
可正如洛姝所言,他只是把我當小孩兒,全沒在意過。
我有些難受想哭,但我沒資格刷存在感。
他那只金粉色珍珠胸針再也沒有機會送出去。
在我打過那通電話之后,洛姝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9
我在弓慎允后車座上醒來,腦袋昏昏沉沉。
「醒了嗎?」
他趴在方向盤上,又是等紅燈。
街景黯淡,霓虹遠去。
天上響起悶雷聲,一場雨轉眼即至。
空調有點冷,我緊了緊衣領:「謝謝你來接我。」
「沒事。」
他還是輕描淡寫,語氣一貫冷淡。
而我曾見過他為那個人溫柔細致的一面,似乎愿意用盡一生的時間去挑選稱心的禮物。
我喉嚨堵得厲害,心底有個地方在鈍痛。
「弓醫生,你還沒有女朋友嗎?」
他很輕的笑了一下:「有女朋友的話就沒時間接你了。」
我很想說,你看我可以嗎?
我長大了。
我不再是個小孩兒了。
如果姐姐回不來,我可以補上那個空缺嗎?
在我們心里都有傷的地方,相互慰籍,扶持著往前走。
可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外人都有的資格,我沒有。
他每次看到我都會是一種折磨吧,那會提醒他,那個人已經失蹤四年了。
生死不明。
而他,是姐姐的。
在我心里,沒有人比姐姐更配住在他心里。
哪怕我再喜歡他,也只能拼命暗示自己:弓慎允是洛姝的。
「下雨了。」
我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把心里的話重新咽回去。
「你一個人,可以嗎?」
他問的是,如果還發生昨晚那樣的事,哪怕是幻覺,我還會不會崩潰。
「我不知道。」
做了一夜的旁觀者之后,我開始同情那對母女鬼。
盡管我白天在劇場發了一天呆,才終于把那女人的臉和那顆瘆人的頭顱掛上鉤。
我還是很難接受,那樣溫柔美麗的女人,死后會變成猙獰厲鬼。
路口轉彎時弓慎允似終于下了決定:「要不,你先去我那里吧。」
我愣了愣。
「我一個人住,有客臥。」
我搖搖頭:「不了,還是回我那里。」
我有話,要問那女鬼。
10
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
我以為他只是送我上樓,他卻徑直走了進來。
我的沙發實在配不上他的大長腿,弓慎允手插兜站在沙發前看了一會兒。
「抱歉。」我把空調被和枕頭放上去,「你睡床吧,我睡這里。」
畢竟我矮。
讓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一半腿耷地上睡一宿,我看著都累。
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張床。
「床單剛洗過,」
我知道好多學醫的人都有潔癖,「別有心理負擔,讓你睡沙發我才于心不忍。」
「不是良心不安嗎?」
他一點兒不矯情,「你矮,你睡那兒挺合適。」
還是這副拽樣,我覺得剛才的惻隱之心真是喂了狗,翻個大白眼去沙發上坐著。
兩人這樣大眼瞪小眼,有些尷尬。
可我們共同的話題繞不開洛姝,不想跟他聊這個。
也不知是誰的肚子先鬧開的,后來發展成了二重唱。
我撓撓頭:「要不點外賣吧……我們樓下有家燒烤挺不錯的。」
弓慎允半天沒吱聲。
我摸出手機:「我請你吃。」
「晚九點到凌晨四點間進食都算吃夜宵,理論上講吃夜宵可減少饑餓感幫助睡眠。」
「所以……?」
我是點還是不點?
手停在屏上,眼巴巴瞅著他。
醫生真龜毛,難伺候。
幸虧我姐沒跟你。
我心里翻了好幾個大白眼。
這才聽到他慢悠悠開口:「但是油膩的不行,會增加冠心病風險。」
「膽固醇過多會到動脈壁堆積,形成血栓,是冠心病誘因。」
「也不能吃太飽,增加糖尿病風險。」
救命!我只是想吃點夜宵,為什麼這麼難!
我把手機扔一邊,認命的歪倒沙發上。
弓慎允挽了下袖子:「家里有掛面嗎?」
「有。」我一下坐起來。
「清湯掛面,給你加個荷包蛋,小孩兒。」
你妹!我瞪他:「你才小孩兒!你全家小孩兒!」
他好笑的扯一下嘴角。
「還挺有精神,一會兒鬼來了你別哭。」
我秒慫。
十分鐘后,我抱著大瓷碗吃得吸溜吸溜。
小麻油香的很,溏心蛋也很香。
我又想起在阿里的時候,他給我和洛姝做野外餐那會兒。
「你手藝精進了。」
他看我一眼,吃得很斯文。
「能把簡單的食材做出有靈魂的味道,才是懂生活的人。」
我忽然哽住。
這是洛姝曾經說過的話。
他記得這麼清楚,真是一天也沒有忘記過姐姐啊。
吃飽了我去洗碗,弓慎允看看腕表:「也許她們今晚不會來了。」
我有些詫異:「你不是不信我嗎?」
「你知道一些重度抑郁癥和精神病人為什麼會自殺或是傷人嗎?」
我搖頭。
「病情嚴重時,人的腦會產生幻覺。」
「?弓醫生,你相信人死后會托夢嗎?」
他沉吟片刻:「我更愿意稱之為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也許在外人看來,你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你自己會認為經歷無比真實,事實上它們只在你腦子里發生。
臆想,幻覺,神經元制造欺騙,依然可以傷人或自傷。
「我留在這里,就是觀察你。」
我一時啞口無言。
敢情他還是把我當精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