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
我把枕頭砸在他臉上,「賭兩毛錢,她們今晚還會來。」
11
我身體疲憊,雙肩越來越重。
睜開眼,窗外電閃雷鳴。
我起來去關窗,那個發黃帶油污的蕾絲簾子在疾風里翻來翻去,像只疲于奔命的蝴蝶。
這不是我的窗簾!
我回頭,看到最可怕的一幕。
剛才的驚雷聲掩蓋了女人的哭喊。
她曾大聲呼救過,這棟公寓如同死了一般。
期間,曾有一個穿著白裙子、我看不清臉,但讓我產生強烈心悸的女孩出來阻止過一次,卻被男人狠狠罵了回去。
后來,再沒有人來敲門,也沒有人過問一句。
抱著洋娃娃的小女孩揮拳打在男人的后腰,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男人臉上全是陰鷙狠戾。
他發了狂,直至女人眼皮上翻,臉色發紫,死在床沿。
小女孩嚇得跌坐在地板上,喉嚨里發不出聲響。
男人回過頭來狠狠瞪她,那眼神不是一個父親,而是一頭殘暴的兇獸。
他張開獠牙,猙獰扭曲。
小女孩脆弱的頸骨被折斷時,用最后的力氣喊了一聲:「爸……」
屋外狂風大作,閃電在墻上留下陰森詭怖的剪影。
我嚇得大氣不敢出,仿佛他下一刻就會撲過來把我也撕碎生吞。
男人殺了她們,力竭后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
我看到他竟然淌下幾滴眼淚。
這是什麼畜生!
屋外狂風大作,男人枯坐半宿后,把母女倆分別裝進麻袋。
他先扛起大的那只,下了樓。
我一路跟著,只要他往后瞥一眼,我就能心跳驟停。
看看四下街景,應當是許多年前了,路燈稀少,漆黑一片。
這棟公寓離三號地鐵口很近。
果不其然,男人背著麻袋進了地鐵口。
彼時,這個路面和隧道口還在施工,碎石水泥木料全都堆在一起,雜亂不堪。
男人往路面下段走,腳下一深一淺。
我聽見頭頂滴水的聲音。
叮咚——
叮咚!
水滴穿透我透明的身體落入地面,濺起淺淺的水渦。
一股潮濕的霉味兒自下而上吹來,陰冷的氣息愈發濃重。
男人來到基坑深處,動手鏟土。
鐵鍬聲清晰森冷,音波在石壁上回蕩。
一下一下,敲到人心里去。
他把她埋了。
我心里發寒……
難怪,我會在許多年后的這個地鐵站看到她們母女倆,這兩抹游魂已經在這里飄蕩了太久……
「洛雅?」
「洛雅?
一聲聲呼喚,是弓慎允的聲音。
我眼前仿佛出現了一道光,斬斧般劈開陰冷潮濕的黑暗,把我強拉回人間。
「你怎麼了?」
「快醒過來!」
他的手掌溫熱,拍在我的臉頰上,我瞳孔漸漸聚焦,看清了面前人。
「弓慎允……」
我呢喃著,眼睛干澀疲憊。
「清醒了嗎?」他掰著我的臉,讓我直視他。
「我怎麼了?」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指甲斷裂,十個指頭都掛著血絲。
「我聽到聲響,起來就看到你在用手刨地,叫不醒你。你在發癔癥?」
我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地板,那是手指頭刨出來的痕跡?
我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把十個指甲都掀翻,木刺扎進肉里去都沒感覺。
「我知道那兩個鬼的尸身埋在哪兒了,而且我在夢里,好像還看到了姐姐……」十指連心,尖銳的刺痛這時候才蔓延開來。
我一頭埋進弓慎允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12
弓慎允有位高中同學在市刑偵工作,他幫我聯系到高警官。
雖然這很匪夷所思,但高警官還是決定挖一挖試試。
地鐵站建成多年,軌道下的基坑早已不見痕跡。
但我知道地方,幾乎精確。
警隊人員把一大一小兩具白骨化的尸體挖出來時,所有人震驚無比。
高警官請示上方,很快發布了天羅地網搜捕這個叫于澄海的男人。
感謝現在便利的網絡和監控,通過交通系統篩查,警方最終將于澄海鎖定在深城的某個區域。
我聽說于澄海被捕的時候,他現在的姘頭對警察拳打腳踢,相當蠻橫。
原先的妻子溫柔嫻靜,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他卻痛下殺手。
現在的女人相貌平平還兇悍異常,對他專橫跋扈。
不知于澄海心里有沒有一絲后悔。
高警官讓我協助辦案。
于澄海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從呆滯到驚嚇,而后失聲尖叫,崩潰大哭。
他嘴里喊著:「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經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夢里那種令人窒息的心悸感再一次襲上我的心頭。
我發現他眼睛看得不是我,是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有些東西,像火光在我腦中乍現,我沖上去抓住他:「你見過我姐姐?」
我攥住于澄海亂顫的手死死瞪著他:「你看清楚!我是誰?」
這個眼神躲閃狼狽不堪的男人抱頭痛哭:「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我沒想殺你……」
我頹然后退。
猜著了。
他真的和洛姝的失蹤有關系,所以在看到我與洛姝相似的面孔,他以為見了鬼。
「于澄海,你究竟殺過幾個人?」
我的骨節咔咔作響,嗓子里摻了冰,凍得我遍體生寒。
于澄海捂著臉不敢看我。
「你老婆和你女兒,是怎麼死的?」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緩緩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