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悌杰點點頭:「燕,之前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但是現在你要相信我,你必須得馬上走……」
「給我一個理由!」羅燕打斷他,「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你處心積慮地把我騙到這里來,為了讓我成為你哥的『鬼妻』,你不惜委曲求全陪了我兩年!現在目的達到了,我逃不出去了,你憑什麼會放我走?難道你現在要告訴我,你剛剛發現你愛上我了?」
許悌杰被搶白得一陣臉紅,晌久才說:「燕,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這是我欠你的……」
「夠了!」羅燕推開許悌杰,剛想再說些什麼,許悌杰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作聲。果然一陣「咚咚咚」的聲音過后,有人上樓來了,而且不止一個人。
「二叔公,您得講點道理,這羅燕是我們孝杰明媒正娶拜過堂的媳婦,不能因為您丟了孫媳婦就來跟我們搶啊!」這個聲音羅燕很熟悉,正是許悌杰那個熱情過人的母親。
「要不是羅燕,我們家倩倩能走失了?」二叔公氣呼呼地,「我不管,我們家孫子的骨灰袋在羅燕脖子上,她就得進我們家的門。」
「二叔公,你這話就不對了,那羅燕脖子上不還掛著我們孝杰的骨灰袋嗎?這怎麼算?一女侍二夫嗎?」
二叔公停頓了一會兒,聲音忽然詭異地上揚起來:「對,就是一女侍二夫。這雖然在陰陽婚禮沒有出現過,但按照我們村祖輩的婚俗,這女的不能留,必須得浸豬籠!」
浸豬籠?!
羅燕驚得哆嗦了一下,許悌杰悲憫地看著她:「燕,你別怕,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我欠你的,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你。
」
門外的人越來越近了,許悌杰最后看了羅燕一眼,推開窗戶跳了下去。他剛剛逃走,許家父母和二叔公就走了進來,三雙眼睛看羅燕就像看一塊到嘴卻又要飛掉的肥肉。
當天晚上,全村人在溪邊的堤壩上集合,二叔公站在堤壩上義正詞嚴地宣布羅燕的罪行,作為活妻,行為不檢點,一女侍二夫,天理難容!
宣布完畢,幾個大漢將羅燕抬進豬籠,并在上面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嘩」一聲扔進了水里。
剛沉進水里的時候羅燕還拼命掙扎,可很快耳朵、鼻子、眼睛里都進了水,肺里也嗆了好幾口,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四肢也放棄了掙扎……
「燕,燕,你要撐住……」迷迷糊糊中,一個人打開了豬籠,把羅燕救了出來,是許悌杰!他給羅燕渡了幾口氣,可她早已經陷入昏迷,毫無回轉的樣子。
顧不得村民們發現了,許悌杰此時只想將羅燕盡快帶到岸上實施搶救,可他剛露出頭就被一個眼尖的年輕人發現了,這人一聲招呼,剛剛散去的村民又舉著火把聚集了起來。很快,許悌杰和羅燕就被人分開了。
二叔公探了探羅燕的鼻息,發現還有氣,憤怒地指揮村民:「快,趕緊摁水里去,淹死她,淹死她!」
「不要!」許悌杰掙開許父許母的手,卻被幾個旁觀的村民死死地拉住,許悌杰無力掙扎,哭喊聲震天,「爸媽,你們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她的,你們答應過我會好好對她的……」
許家父母尷尬地嘟囔了兩句:「那是在她安心做孝杰媳婦的情況下……」
一下,兩下,三下……許悌杰眼睜睜地看著羅燕眼睛越來越渾濁,脖子斷了一般低垂起來,整個人如被抽干了魂魄一般。
確定這回是徹底斷氣了,二叔公一行將羅燕的尸體扔在岸上,放心地離開了。
「燕,燕——」許悌杰爬到羅燕身邊,顫抖著手撥開她額前的頭發,自嘲地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又食言了。」
其實一開始,許悌杰真的不喜歡羅燕,那個時候他身邊的美女如云,什麼類型的都有,而羅燕長相平凡,性格也溫溫吞吞的毫不出彩,他剛開始接近羅燕,確實只是想捕獵。可是漸漸相處下來,許悌杰真的發現了她的可愛之處,她心地善良,體貼懂事,更重要的是,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他關愛卻不求回報的人。
可惜,就像很多農村子弟無法擺脫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樣,許悌杰也始終無法切斷他和他家人的關系,他的身上背負著他家族可笑又可怕的使命。他畏懼,他逃避,所以很多次羅燕想探聽他家庭的情況,他都選擇了巧妙地繞開。
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家里人還是想方設法給他傳遞了消息,許悌杰不想讓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被毀掉,所以他選擇了屈服,他選擇了讓羅燕犧牲。許悌杰想,他以后會找一個比羅燕好千倍萬倍的姑娘,他會和家里斷絕聯系,會和她一起展開嶄新的人生。
許悌杰沒想到,當他對她說出「不愛」這兩個字,當他看到她眼里洶涌而出的痛苦和絕望時,他居然后悔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他為他的新世界所犧牲的,才是他真正的全世界。
「對不起,燕。」許悌杰抱著羅燕站了起來,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身后的村民紛紛驚叫,許父許母尖叫著撲向兒子,但最終誰也沒能攔著他的腳步。
「撲通」一聲,許悌杰帶著羅燕跳進了下方的水壩里,再也沒有浮上來。
村口。
一個胖女孩看了看手機,對身邊的兩個民警說:「是這兒,燕燕的手機定位就是這里。」
三人互換一下眼神,悄悄往村里摸了進去。
此時東方既白,天,終于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