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指甲,你媽要你指甲,要你指甲做什麼呢?」奶奶眼睛盯著前方,嘴里不住地嘀咕。
「妮子,你先坐坐,奶奶去洗一下早上的碗。」說完,奶奶便走進了廚房,獨留我一個人坐在小院中。
奶奶沒有生病,那我媽讓我急急忙忙地寄指甲和衣服是做什麼呢?
想不通,我甩了甩腦袋。奶奶家門口有一條小河溝,我就去了河邊走走。
想蹲下來洗個手時,水底卻映著一張沒有瞳孔的男人的臉,他張著嘴在笑,露出黃黃的牙齒。
這張臉,我認識,是我之前一直做噩夢夢到的那張臉。
那一刻,我如同被石化了一樣,望著水底那張可怖的臉。
「啊!」我尖叫著想跑進院子里,不知道為什麼院子的門卻無法打開,在里面被鎖死了。我激動地拍打著門,還大喊:「奶奶,奶奶,開門。」我的雙腿已經不自覺顫抖,瞳孔一直放大縮小,放大縮小。但是奶奶還是沒有來開門。
隔了許久,奶奶才來開門,那時的我,已經蹲坐在門口很久了。
奶奶看到我,驚訝地問道:「妮子,怎麼了這是?」手忙腳亂地將我扶起來。
我撲進奶奶懷里哭了起來:「奶奶,奶奶,有鬼。」
奶奶輕輕拍了拍我:「哪有什麼鬼,鬼也只找和自己有瓜葛的人啊。你跟人家無愛無恨的,怎麼會找你?肯定是眼花了,莫怕,莫怕。」
經歷了剛才的驚魂一刻,我只覺得全身疲軟無力。走進院子里的每一步,都覺得如負千斤。
坐在椅子上,也放松不下來,緊緊地抓著奶奶的手,左顧右盼。
奶奶一遍遍撫著我的背安慰我,本就渾濁的眼睛更顯得霧蒙蒙,可能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跟我嘮起了嗑。
我弟弟年紀也不算小了,再過幾年就該娶媳婦了,當地彩禮這麼重還不知道怎麼辦呢,我爸自從之前腰傷以后也不能干重活了。
奶奶的話我并沒有完全聽進去。
因為之前做噩夢,我經常在微博上轉發一些「無意冒犯,御兔鎮宅」類似的狀態。一邊聽著奶奶絮絮叨叨,一邊拿著手機在微博搜索類似狀態瘋狂轉發獲取心里安慰。
腦中靈光一閃,我能感知到,所有的事情似乎可以串起來,但是又似乎串不起來,有點思緒,又驀地飛了。
突然,腦子里閃過「八十山」這三個字。
我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問道:「奶奶,你知道八十山嗎?」
奶奶沉默許久,結結巴巴地說:「你在哪里聽到這個地名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跟奶奶說出做噩夢的事,只是隨口編了個借口,說是網上看到的。
奶奶似乎松了口氣,口氣淡淡地回答:「就是往縣城去的那條馬路,到第三個岔路口,往里拐,那片山稱呼為八十山,其實哪有八十座山這麼多,也就兩三座小山坡組成的吧。」
吃完午飯,奶奶提出要送我回去,順道和我爸媽談點事。
我還是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道:「你跟我爸媽商量啥事去啊?」
奶奶嘆了口氣,最后說:「沒什麼,就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老事了,你小孩子家的也不懂,別問。」
爸爸媽媽和奶奶關起房門嘰里咕嚕聊了許久,期間奶奶似乎是因為什麼事與他們起了沖突,大聲地指責他們。
但是不知道媽媽說了一句什麼話,奶奶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越發恐懼起來,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今天的風比昨天還大,吹著窗戶縫發出尖銳的叫聲,有一種撕心裂肺的味道。
此刻的我,困頓到不行,突然腦子仿佛魔怔了一般,嘴里不停念叨著:「八十山,八十山,八十山......」
熬到晚上,我剛擰開燈,昏黃的燈光下,之前城里那位坡腳奶奶給我的灰色的小旗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插在了窗口。
現在居然無緣無故滴出水來,水越滴越多,漸漸地,居然像從水里撈出來的。
如同一盆涼水直接澆到我頭上,我一瞬清醒過來。
拉起被子蓋在自己頭上,試圖把腦子里荒誕的想法甩出去,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強烈的想法,想去八十山看看?那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等我。
我看了一眼外面已經烏漆墨黑的天色,最近發生的事讓人匪夷所思。
我撤掉了旗子,門口傳來奶奶和媽媽的聲音。
我忙下樓去送奶奶,媽媽讓我送奶奶回家,奶奶欲言又止,推拉了幾次,然后跟下了什麼狠心一樣,拉著我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