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穿過最后一節車廂時,學姐剛跑到一半,原本應該爭搶零食的怨靈突然調轉目標,撲向了學姐。
猝不及防間,學姐被撲倒在地,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為了不讓學姐起疑,我故意減少了最后一包零食的分量,以測試怨靈對學姐的反應。
果然正如我猜測的那樣。
深層世界里的怨靈,并不會攻擊我。
真正需要防范怨靈的人,其實是學姐。
所以她才會哄騙我,返回表層世界去買零食。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學姐,低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學姐表情痛苦,還想繼續裝傻。
「我是你的學姐,趙蓉啊。」
「別再騙我了,我讓乘務員查過這趟車的乘客名單,上面根本沒有你的名字。」
我盯著她的臉,「你原本不是這趟車上的乘客。」
…………
學姐沉默了。
我繼續追問道:「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說過了,我是想幫你。」
學姐口中咳出鮮血,語速飛快地說:
「你以為脫離這個循環,你就能回到現實世界嗎?」
「那些都是假的!」
「你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
「我是要幫你醒過來!」
我完全聽不懂學姐的話。
越來越多的怨靈撲到學姐身上,撕咬著她的身體。
學姐很快就變得一動不動。
她那雙瞪大的眼睛里,寫滿了不甘。
我穿過車廂過道,來到扭曲變形的駕駛室。
列車前方是無盡的黑暗。
我坐到破破爛爛的座椅上,看著那個標有緊急制動圖案的拉桿。
我叫陸瑤。
出生在西北的一座縣城里。
今年 19 歲。
江陽大學大二的學生。
漢語言文學專業。
從小到大,我的人生一帆風順,幾乎沒遇到什麼波折。
爸媽身體健康,遇到的老師大多和藹可親,同學、朋友之間也并無間隙。
唯一的意外,就是我遭遇的那場事故。
我聽不懂學姐的話。
我想要回到正常的現實生活中去。
那就是我目睹過的、最真實的世界。
于是我將視線從緊急制動桿上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強光從前方亮起,覆蓋住了我的全部視野。
…………
微弱的刺痛感后,白色天花板映入眼簾。
身體酸軟無力。
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爸媽喜極而泣,說我終于醒過來了。
我勉強轉動脖子,看到臥室窗外天空湛藍,云卷云舒。
我像是從一場深沉的噩夢中醒來。
整個人如獲新生。
13.
公元 2825 年,機械紀元 535 年。
第五新江陽市的地下。
一輛列車的能源發動艙內。
趙蓉扯下自己頭上的神經感應元貼片,低聲罵了句「該死的」。
在她面前,佇立著一個巨大的圓柱形培養艙。
一個年輕的女人浸泡在橙黃色的液體里。
她雙眼緊閉,渾身上下插滿了各種管子。
那些管子當中,有一部分負責供給營養液,維系女人的生命運轉。
另一部分則連接著列車的動力裝置,充當人體能源電池。
「Z1996 號喚醒失敗,準備撤退。」
趙蓉極為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個女人。
就差一點點。
她就可以喚醒這個女人,再為抵抗軍增添一位戰友了。
而此刻,那個女人再度陷入了 AI 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中。
警報已經觸發,再想要進行神經元入侵已經沒機會了。
時間緊迫,趙蓉收拾好裝備,開啟防護罩,炸開列車尾部的車門,徑直跳了出去。
落地翻滾兩圈后,趙蓉收起防護罩,沿著隧道內蜿蜒曲折的逃生通道,避開偵查巡邏機的紅外掃描儀,來到了一處破敗不堪的市集中。
這是一座位于地下三千米深的貧民窟。
街上污水橫流、杳無人跡,只有霓虹廣告牌亮著刺眼的燈光。
一些目光木訥渙散的人蜷縮在街角,如同渣滓般終日沉浸在虛擬世界里,他們的大腦已經萎縮、退化,連最基本的語言能力都喪失了。
趙蓉閃身躲進一個不起眼的建筑,鎖上門,坐到桌前。
她打開電子終端,向抵抗軍的私密網絡上傳今天的喚醒數據。
大概從五個世紀開始前,AI 技術發展到鼎盛階段。
于是一些資本便開始利用 AI 無限榨取普通人的利益,甚至直接將一部分人變為「工具」,充當「新型能源」。
從胚胎階段開始,這些人就會被浸泡在營養液里,一直到他們的身體機制衰敗、死亡。
這期間,AI 會為這些人構建出一個極具真實感和幸福感的虛擬世界。
據說這樣能夠保持神經元的活性,提高能源供給的效率和穩定性。
趙蓉所屬的抵抗軍,就是要將這些人從虛擬現實中喚醒。
通常情況下,他們會先從外部植入病毒,讓這些人在虛擬世界中遭遇意外事故,類似車禍、火災、溺水,等等。
當這些人的意識陷入瀕死狀態后,趙蓉就會進入他們的大腦,嘗試突破 AI 構建的防御機制,將他們徹底喚醒。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喚醒陸瑤時,趙蓉低估了 AI 的防御機制,最終功虧一簣。
看來針對抵抗軍最近采取的行動,AI 也同步升級了自己的安全程序。
尤其是陸瑤潛意識里構建的那些規則,甚至險些連她一起困住。
等到數據上傳完畢,趙蓉打了個哈欠,感到一陣疲乏。
她切斷網絡,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14.
「C30210 號能源耗盡,申請回收。」
「姓名代號:趙蓉。」
「虛擬職業:抵抗軍成員。」
「供能崗位:火星-第十新江陽市-地軌五號線。」
「使用年限:201 年 4 個月 21 天。」
「年平均能源轉化效率: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