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才明白,原來在她心里,也是這麼想的。
我們牽著手一路回到樓下時,眼前卻是恐怖的一幕——樓下的鄰居圍得密密層層,還停著警車、救護車。
費了吃奶的勁,我們從眾人的間隙中擠了進去,看到葉蘭錫的爸爸躺在擔架上,正被推進救護車!
杜阿姨哭天搶地拉著擔架,我的父母在一旁苦苦相勸。
回家后才知道,他的爸爸喝醉了,從家里二樓欄桿上翻下來,當場就摔斷了脖子。
「他沒事吧?」我問。
「傻孩子,怎麼會沒事?他摔斷的可是脖子!你沒見已經用白床單蓋住他的臉了?」父親邊搖頭,邊嘆氣。
「以后,你要多關照蘭錫一點兒,她也真夠可憐的。」
那晚,我整夜都沒睡好。
一夜之間,她就變成了該被關照的對象。
命運的轉變令人猝不及防。
在此之前,我從不曾意識到,人的生命會這麼脆弱,在家里走路,居然也會出人命。
4
那晚急救中心的醫生來了以后,經過簡單的檢查,就宣告了杜阿姨已經死亡。
整個過程都是葉蘭錫在描述,她又開始哭,特別悲傷,特別惹人同情。
偶爾她會看我一眼,或指我一下,我就茫然地點頭并隨聲附和:嗯,對,是這樣的。
我腦子一團亂。
我知道很有可能是葉蘭錫干的,但想不出她是怎麼干的!
因為那個儲藏室的門,的確只能在外面上鎖,她不可能害了杜阿姨后,再把自己鎖在里面。
如果我貿然駁斥她的描述,她很可能像剛才說的那樣,把臟水潑在我身上。
想來想去,她要是犯渾,我還真的說不清……
如果被警察當做嫌疑人帶走盤問,就算最后確認了無辜,我的高考也徹底泡湯了。
那醫生也抬頭看看二樓的欄桿,喃喃自語:「你家是怎麼設計的?這欄桿真是太危險了。」
我去,這貨居然真的就信了?
接著,他們在如何處理尸身的問題上,又發生了爭執。
葉蘭錫說,醫生只要開個死亡證明,由她自己通知殯儀館就可以了。
醫生卻堅持要拉回醫院的太平間,這樣醫院才能出具正式的死亡證明,他現在只能先開張單子,不具備法律效應。
最后醫生無奈地離開,空蕩的客廳里,又只剩下我們兩個。
不,還有冰冷的杜阿姨,她現在已經平躺在那里了。
也蓋著兩年前的葉叔叔身上一模一樣的白單子。
我這會兒,開始試圖說服自己——也許葉蘭錫說的,都是真的。
畢竟沒人會對自己的母親下毒手,而且平日里,杜阿姨對她一直很好,雖然偶爾是比較嚴厲,但天下的父母,不都是這樣嗎?
而且,二樓的離地面雖然有四五米高,但這個距離,并不能保證人跌下來一定會摔死。
杜阿姨很瘦很輕,也就八九十斤,她下墜的動能也會相應減輕。
一旦她摔不死,那等待葉蘭錫的會是什麼?所以,她不一定敢冒這種風險。
見我抿著嘴不說話,葉蘭錫開始在手機上查找殯儀館的電話。
「一切都結束了。」放下電話,她對我說。「你在想什麼?」
「蘭錫,我想以后,我們不再是朋友了。」我眼圈有點紅,「你為了讓我作證,居然這樣嗎?」
她凝視我一會兒,輕輕低下頭,「對不起,我也是怕自己說不清楚,不過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沒事了……」
「別騙我了!」我死盯著她。
她的眼中露出一絲驚慌:「我不懂你的意思……」
「今晚我腦子很亂,也是才想明白。算你運氣好,如果剛才醫生起疑心叫了警察,警察再調取小區的監控,你可能就瞞不住了。」
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我一字一句地說:是喬立幫你干的,對嗎?」
5
「是。」
隔了好一陣,這個字在葉蘭錫嘴里艱難地擠了出來。
「爸爸去世后,我媽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太沉重了,她每天都在強調,我只有一次機會,絕對不允許失敗。」
「大家不都一樣?我也很疲憊。」我無奈地說。
「不一樣!你知道我媽是怎麼說的嗎?」她抽泣著,「起碼不能比你差。這是底線!」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我瞪大眼睛。
「我媽說,從小到大,你成績一直不如我,如果高考被你反超,她絕不能接受!」
「可高三之后,你周考月考不是一直都比我分數低嗎?她沒心理準備?」
「只有頭兩次,她知道的是真實成績,果然大發雷霆,」她苦笑,「之后我都在向她謊報成績,她還以為我狀態很穩定。」
我想起平日里杜阿姨一直掛在臉上的自信笑容,心里一陣凄涼。
「到最后,不輸給你,幾乎成了我唯一的目標。」她擦擦眼睛,「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喂那些野貓嗎?」
我瞠目結舌,為這件事,兩家多年的老鄰居變得水火不容。
原因居然在這里!
6
那時春季剛過,小區里的貓簡直煩死了。
因為我選擇的是在家自習迎接高考,每天不論白天晚上,都飽受野貓叫聲的困擾。
深夜里,它們的叫春聲像嬰兒在嗚嗚啜泣,聽起恐怖心悸。
它們打架、爭地盤時,又是一陣陣鬼哭狼嚎,真在令人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