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正在拿著一把刀子，將手上的那些類似觸角的樹枝，一根一根切下來，鮮血頓時流了一地，那個樹枝人痛苦地嚎叫起來。旁邊穿著燕尾服的主持人煽動著觀眾的情緒說：「大家看到了沒有，這個怪人切下的手指，會在幾天以后再次復原，就像蚯蚓一樣，這就是我們馬戲團的明星——蚯蚓人。下面，就是今晚的壓軸好戲，午夜吸血鬼！」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觀眾席里，王小毛正坐在那里，滿懷期待的望著舞臺，或許他怎麼也猜不到，下一個節目，上場的本該是躺在棺材里的我。燈光突然暗了下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響起，白色的霧氣在舞臺上升騰，我知道，M 本應是今晚負責表演的吸血鬼。不知道那幾個侏儒看到空蕩蕩的棺材，會作何感想，我無暇去目睹接下來的混亂場面，一邊向外面走去，一面撥通了報警電話。

我躲在離馬戲團不遠的地方，看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不一會兒，警車閃著警燈從黑暗處駛來，響徹夜空的警笛讓馬戲團里一片混亂，觀眾們紛紛向四面八方逃去。我在那些慌張的面孔中，發現了王小毛的身影，差點笑出聲來。

一陣慌亂之后，那幾個侏儒和馬戲團的演員，還有一些逃脫不及的觀眾全都被押上了警車。我在電話里，以匿名報案人的身份，向警察透漏了防空洞的線索，想必不久，那里的卟啉癥病人也可以被解救出來。

果然，不一會兒，報社老板便給我打電話，在責備找了我一晚上沒有找到人之后，告訴我有個急活兒，警方在 1 號線終點站那邊發現了防空洞，里面可能有情況，讓我負責跟進一下。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些不情愿地應承下來，心里卻希望即刻回到防空洞，更希望 M 可以安然無恙。

我趕緊聯系王小毛，他開著車，飛速帶我趕往那個防空洞，我調侃他道：「怎麼樣？馬戲看得如何？」「甭提了，不知哪個混蛋報了警，掃了老子的興，不然，老子非得寫出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文章，你可是沒看到，這個馬戲團它。。。」王小毛剛要說下去，便被我打斷了，我看了看他有些沮喪的臉，安慰道：「放心吧，我估計一會兒你看到的，比馬戲團的表演還要精彩。」

事情的發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警方在防空洞里解救出好幾個卟啉癥患者，還抓獲了扮鬼的抬棺人，讓我意外的是，其中并沒有 M 的影子，看著警方向包裹里分裝那些尸骨殘塊，我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隨即，我的潛意識迅速否定了我的念頭，M 說過，他早已習慣了地下的生活，沒準兒他只是藏在了更深的地方，不想被人打擾，安安靜靜地過上一輩子。據那幾個侏儒人交代，他們就是利用了關于 1 號線末班地鐵的傳說搞鬼，還買通了地鐵駕駛員，不定期將受害者送入防空洞，從他們身上采血，用來滿足卟啉癥患者的需求，以便更好地控制這些病人為他們演出，替他們賺錢。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特意讓人裝扮成古代人，用棺材來運送這些卟啉癥患者，即便被人發現，也會認為是地鐵站鬧鬼，別人也就更加不敢靠近隧道的深處，對于他們來說，反倒更加安全。

真相大白，主編準備讓我就案情趕出一篇特稿，告訴我如果寫得好的話，閱讀量絕對爆表。我卻毫不吝嗇地把這個機會給了王小毛，王小毛在都市奇譚和都市新聞報上對這件事大作文章，果然收獲了轟動效應，那幾天的報紙瞬間被搶購一空。

王小毛沒事總是樂呵呵地從我面前經過，偶爾對我有些自得地說：「不是我命好，是我真得感謝那個報警的人，捅出了這麼大一個新聞，哎你說，報警的人，會是誰呢？」我笑而不語，然后半開玩笑地回應：「是我，你信嗎？」王小毛立刻向我投來不屑的眼光，擺擺手走了。

事發后，1 號線終點站的防空洞被徹底封死，再也沒有人去過那座地下城市。我曾數次在深夜的終點站逗留，只希望能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出現在隧道的深處，可是，那里始終什麼都沒有，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那段時間，我總是做夢，夢到那些曾經飽受折磨的侏儒，以及被他們變本加厲折磨的「吸血鬼」。惡，似乎就像猝不及防的傳染病，讓黑暗變得更加絕望，或許只有不滅的善念，才是解救這頑疾的，唯一的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