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他所說,我問這句話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雖然知道沒人來救我,但我相信撐得越久,轉機出現的概率就越大。
「你拿毛巾做什麼?」我又問。
小吳卻不再說話,直接用行動回答。
他把毛巾伸進水桶里弄濕,蓋在我的臉上。瞬間我就覺得呼吸困難。
「水不夠。」他說,「我來不及準備,這桶里是上次下雨留下的雨水,都快干了,所以只能用這種辦法。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馮隊。」
小吳的語氣里確實帶著愧疚。看來小孫平時是給他灌輸過正義的觀念的。
但現在,他是鐵了心的要殺我。
他一點一點往毛巾上澆水,我瘋狂扭動脖子,卻還是沒能把毛巾甩下去。
「住手!小吳,你在干什麼!」
這是宋梅的聲音!
09
「宋姐,你怎麼來了?」小吳有些驚訝,「不是讓你跑了嗎?」
宋梅沒有回答,而是喝令:「把毛巾拿下來!」
小吳猶豫著說:「可是……」
「拿下來,快!」宋梅的語氣非常強硬。
小吳照做,嘴里還問著:「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
「這一片你最熟,當你給我發消息讓我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要干什麼,也知道你會在哪里!」
我不顧他們對話里傳遞出來的信息。只大口大口吸氣。
這是第六次!第六次離死亡只差一步!我出頭一身冷汗,襯衫已經和皮膚粘在一起了。
等緩過神來,我轉頭一看,宋梅正現在一旁,失望地看著小吳。而她的丈夫并沒有來。
「宋姐,他會查出來你做的事,你會被判死刑的!」小吳焦急地說著。
宋梅指著小吳說:「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資助你,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而不是為了私情不顧法律法規的殺人犯!」
「可是……」
小吳還想說什麼,宋梅卻走過來一把將他推開,看著我說:「馮隊,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讓他自己把毛巾拿下來,而不是我直接拿下來嗎?」
我點頭說:「知道。你把毛巾拿下來,小孫屬于犯罪未遂。而他自己拿下來,是犯罪中止。犯罪未遂要從輕處罰,但中止是可以免除處罰的。」
宋梅確實是在保護小吳。但我現在還不敢放松,因為我不知道宋梅究竟要干什麼。
「洗手間那個侏儒,是我丈夫放進去的,計劃是我們一起制定的,和小孫沒有任何關系。」
「宋姐……」
「住嘴!」宋梅再次打斷小吳,又轉向我,「兩條人命,都是我和我的愛人干的,我們準備過兩天就去自首,卻沒想到你查得這麼快。」
我有些疑惑。他們費心費力,設計出這麼巧妙的殺人方法,卻又想著自首,我實在有些想不通。
于是我問:「那你們為什麼不攔住李琪,直接殺了她,然后投案自首呢?」
「我想讓這件事情發酵,最大化地引起社會關注。可現在看來,我只能立馬去自首了。馮隊長,答應我一件事,我已經聯系了媒體,請你把我的殺人動機公布出來,讓媒體報道。」
「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據我所知,你和李琪并沒有過直接接觸。」我問。
「去局里說吧。」
宋梅解開了我的繩子,攙扶著我上了她的車,帶我回去。
小吳沒有阻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宋梅又讓他去放了小孫,他呆滯地點了點頭。
等回到局里時,宋梅的丈夫已經在等著了。
剛一進門,宋梅就喊了一聲:「我要自首。
」
還在加班的同事都愣住了,呆呆看著宋梅。
案件自此水落石出。
10
案子已經過去幾年后,我仍然會回想起來。宋梅夫婦殺了兩個人的行為,確實太過分了。
不過,他們也算得上是愛憎分明。
當時他們買熱水器時,銷售員極力推薦,說絕對安全,不會發生漏電。
那宋梅的兒子觸電而死,能怪誰呢?
怪電器公司嗎?電器公司確實有宣傳他們的產品安全性能良好,卻并沒有保證不會出事。
怪銷售員嗎?銷售員的話術,都是經過培訓的,關于產品,并不是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
怪西諾公司嗎?他們只是經銷商而已。
所以只能怪李琪。是李琪制定的話術,也是李琪對銷售員進行的培訓。
而那個侏儒也不是什麼好人。
侏儒之前是補自行車車胎的。人們都覺得他身體有缺陷,卻自力更生,所以對他很幫助。有的人甚至車胎爆了,愣是推著車子走一公里,也要讓侏儒把錢賺了。
可這侏儒卻用的是劣質膠水,聲稱自己補的胎萬無一失。
可十年前一個大學老師在他那補了胎,剛騎了不到兩公里,車胎再次漏氣。大學老師因此沒能控制住方向,被一輛貨車撞了,至今還癱瘓在床。
那個大學老師,正是宋梅的母親。
于是宋梅綁架了侏儒的家人,逼迫他扮鬼嚇人,最后給了他有毒的食物和水。
宋梅之所以不肯直接自首,而是要讓這件事在社會上發酵,只是為了喚醒人們:做生意的要有良知,不要虛假宣傳!
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為這個殺了兩個人,那就太不對了。
我在燒烤攤上給新來的同事講完這個故事,此時老板端了一杯白酒過來。
「我看兩位是喝白酒的,試試咱們家自己釀的這個純糧酒,保證你再喝都不上頭!」
我笑了笑,問:「真的是喝再多都不上頭嗎?」
老板毫不猶豫回答:「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