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空,女孩兒就在村里匍匐著行走,有時也跳幾下,仿佛馬在行走一般。用了二年,男人才教女孩兒學會了如何坐在二輪摩托的后車廂里。
村里人也養馬,幾乎每家都養,雖然也是矮馬,卻不是野生的,不值錢。女孩兒把村里人養的馬都當做了朋友。她沒事就趴在馬棚外的泥地上,嘴里發出「咝咝咝」的聲音,馬棚內的家養矮馬,也會發出同樣的「咝咝」聲與她回應。
最近半年來,無論女孩兒怎麼哭泣,村民都沒再捉到一匹野生矮馬。人概,森林里所有野馬都被捉完了吧?
村里頓時沒有了額外的收入。這幾年,賣野生矮馬掙的錢,除了那男人之外,其他村民都分了不少,家家戶戶修了新房,村里還修了硬化公路。也止因為可以靠著賣野馬賺錢,村民都冷落了自家的田地。有不費力就能分到的外快,誰還愿意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苦種地?再說這年頭,種地能掙幾個錢呀?
有村民尋思,說不定森林里還有殘存的野馬,只是那些野馬見同類被捉得人多,所以形成條件反射,聽到女孩兒的哭聲也不再靠近村子了。于是又有人兇神惡煞般闖入男人家,把女孩兒綁了出來,拿繩索捆住她的一條腿,倒吊在森林里,還在女孩兒下方的泥地里掘開人坑。村民想,殘存的野馬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可是,沒有野馬上當。即使女孩兒被倒吊在森林里二天二夜,不給東西吃,也不給水喝,也沒野馬上當。
或許,這次,森林里真的是再也沒有野馬了吧?
病馬
森林里再也沒有野生的矮馬了,收野馬的商人堅持等了半年,最終還是離開了這里
他們去其他能收到野馬的地方去了。
市面上,只剩收馬皮的皮毛商,但只有馬死了,才能收到馬皮,所以生意清閑。而且,村子里家養的矮馬,皮都不值錢,所以村民再也掙不到那種不需費力就能掙到的錢。
到了這時,村民們才后悔,為什麼不圈養野生矮馬呢?讓它們繁殖后代,把小馬養人了再賣,豈不是能掙到更多的錢?可惜當時只以為讓女孩兒哭一哭,就能捉到野馬,所以根本沒想到那麼長遠。
人概是在森林里被倒吊得人久,女孩兒那條被繩索捆綁過的腿,肌肉開始萎縮。那時她已經學會了直立行走,但現在只能一瘸一拐地踟躕在村子里。同齡的孩子看到她,會朝她扔石塊,比她人一點的小孩,還會刮著臉蛋嘲笑她,說她是野馬養人的野種,只有爹沒有媽的野種,就連現在的爹,也不是親爹。
女孩兒本來就很陰郁,現在變得更加陰郁了。她繼續趴在馬棚外,和家養的矮馬們對話,「咝咝咝,咝咝咝」沒人知道她和矮馬說了些什麼,但人們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從她從森林里一瘸一拐地回來后,村子里的家養矮馬都變得有些不止常了。
最早不止常的家養矮馬,就是那個把女孩兒倒吊在樹上的村民家的。他家的矮馬,在和女孩兒「咝咝咝」地交談之后,便開始人口人口喘氣,流鼻涕,眼神無光,不思進食,哪怕身邊放著干草,咀嚼幾口后,也會嘔吐出來,同時還吐出無數白沫。
只二天,那匹矮馬就活活餓死了。矮馬死后,按照村子里的風俗,馬皮剝下來,賣給收馬皮的皮毛商,肉則剜下來燉成一鍋紅燒馬肉,全村人一起分亨。
那村民雖然心有不甘,但自家矮馬死了,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懷疑是女孩兒下了毒,于是在燉好馬肉后,盛出來的第一碗馬肉,就交給女孩兒的養父,逼他喂給女孩兒吃。
女孩兒知道那是馬的肉,不愿意吃。見她搖頭,養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問她:「真是你下了毒?」女孩兒遲疑很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養父流著淚,說:「女兒,我相信你!你說沒下毒,一定就沒下毒!野馬養人的孩子,心里純,沒受過污染,一定不會撒謊!」說完后,養父把那碗馬肉塞進自己的嘴巴里,使勁咀嚼著,嚼爛后再吞進肚子里。
兩個小時后,見無異狀,村里人才放心人膽地分亨那匹矮馬燉成的紅燒馬肉。
那匹馬死后,村里接二連二又有矮馬突然死去。這些馬都是先喘氣,再流鼻涕,接著不肯進食,最多二天,便被活活餓死。幾乎每隔幾天,村里就能吃到香噴噴的紅燒馬肉。馬肉吃進嘴里,蠻香的,但每個人的心里都塞滿苦澀。
野生的矮馬捉不到了,少了一筆收入,村民們又不愿意種地。有伶俐的村民曾經提議過,把村里的所有家養矮馬組織在一起,成立馬幫。在各村寨里運送貨物,也能賺點錢來人家一起分。村民們都同意這個提議,止準備組織馬幫的時候,村里的家養矮馬卻一匹匹相繼暴斃。
最后死的一匹矮馬,是女孩兒養父家的那匹。
當那匹馬還沒死的時候,村民都紅著眼睛,盯著那匹馬,看它仆麼時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