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鬼是自己跑到您這來的?”宋曉天問。
七爺搖頭:“應該不是,我回來的時候他就趴在我家門口,一直在哭,卻不亂跑,我猜應該是安寧送來的,安寧讓他別亂跑。”
聽到安寧,我急忙問道:“那安寧呢?”
七爺說:“她放下孩子應該就走了,我剛剛出去找也沒找到她。”
我皺眉道:“她想干什麼,不聲不響地就把孩子送回來,自己卻不露面。”
自從杜雨薇死后,這個孩子算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現在把外甥送過來,自己卻不露面,難道是要去做什麼事?
七爺嘆氣說:“她之前跟著杜雨薇,做過一些錯事,雖然沒直接殺過人,但也間接害死了不少人,我也想找到她,勸她向善,不然她后半生肯定有報應。”
“說起來她的身世也可憐,一沒文化,二沒手藝,從小到大都是坑蒙拐騙,她估計日子也不好過,只能把孩子送過來。”
“這孩子是鬼,是鬼就得超度,嬰靈不超度去投胎,早晚要生禍事。”
我心里一顫,忙問:“這孩子,馬上要超度嗎……”
七爺點點頭:“我叫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勸勸他,他一直在找他媽媽,不愿意去投胎,這就很難辦了。”
我說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勸他,勸他去投胎。
走進屋子里,一樓的某個房間里面傳來了嬰孩的哭聲。
我撕掉門上的符,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空蕩的房間里,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孩子就在陣法里面,他被困住了,怎麼爬都爬不出來。
但他還是在爬,想爬出去找媽媽。
一看到我,他哭得比剛才還要激烈,連忙朝著我張開了手臂,想讓我抱他出來。
除了他媽媽還有安寧以外,也許我就是他最親近的人。
我走過去,把他抱了出來,抱在懷里。
雖然他身體冷冰冰的,但抱住的一剎那,我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模糊了起來。
之前經歷的那些事,方曼的死,我爸跟我爺爺的死,杜雨薇的死,還有我另一個爸爸的死,這些人的離開,就像一根根針扎在我心頭上,讓我疼痛。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這些人的離去足以讓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但我另一個爸爸臨走前說的那些話,讓我明白我不能自輕自賤。
可我始終不能當這些事沒發生過,我只能逃避,但有時候想起這些事,夜晚躺在床上,還是會掉眼淚。
現在抱著孩子,我又想起了杜雨薇,我想起小時候,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杜雨薇在我人生中最后的三天,留下了最后的溫暖。
我好不容易以李浮光的身份跟她相認,卻是在她魂飛魄散的時候。
如果她還活著,我一定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好好照顧她。
但她沒了,她連投胎的機會都沒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勸她的兒子去投胎。
這孩子情緒很激動,一直朝我比劃,讓我帶他去找杜雨薇。
“你媽媽……她走了,去了下面。”
“下面有一個地方,她去了就能從頭來過,變得跟你一樣小,她也會有媽媽,會有新的人生。”
我不知道孩子能不能聽懂,我也不敢跟他講實話,只能編一個相對美好的謊言。
這孩子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沒懂,但他越哭越厲害,應該是懂了一點,那就是他再也見不到他媽媽了。
他又跟我比劃起來,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我和他。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讓我和他一起去下面找杜雨薇。
我這眼淚一下子有些憋不住,這簡單明了的比劃,也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靈智。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下去,我答應過我爸,要好好活著。”
“所以你只能自己下去,然后去投胎,說不定我們還能再見。”
他愣了一下,緊緊抓著我的手,不肯放開。
“要聽話。”
我摸著他說道:“你媽媽要是知道你去投胎,她一定會很高興,你希望你媽媽難過嗎?”
他搖搖頭,能聽懂不能讓他媽媽難過。
也許是知道我不會陪他下去,他連忙在自己的左邊胳膊上畫了一個圈。
只見他胳膊上,很快浮現出一團紅印,就好像胎記一樣。
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等你投胎以后,讓我憑這個胎記找到你?”
他點了點頭,緊緊抱著我的脖子。
我哽咽著沒說話,半天才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找到你。”
我陪了他一個多小時,把他哄睡著了才抱出去。
外面,七爺和宋曉天在燒紙。
我問七爺,要怎麼送這孩子走。
他這麼小,應該不能像我爸一樣,能找得到路。
“一會兒有人會來接他,應該快到了。”七爺說。
我問來接他的人是誰,既然是接到下面去,難道是陰間的人?
黑白無常?
七爺搖頭:“先別多問,待會兒接走之后,我再跟你們說,一會兒那人來了之后,也不要問他的身份。”
我點點頭,自然是不會亂來。
宋曉天看我眼睛通紅,安慰道:“這小孩沒出世就死了,也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投胎對他來說是好事。”
沒錯,投胎代表生命可以繼續。
我們以為,人死了就是死了,代表生命就此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