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了,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講道理。”
華文峰嘆氣說:“我們雖然是心理醫生,是幫患者解決心理問題,但不是說我們一定能幫助患者恢復正常,尤其是抑郁癥患者,要痊愈需要多方條件來配合。”
“有些重度抑郁的患者,本身就有很強的自殺傾向,可能他某一個點沒想得通,就容易想不開,然后做了傻事,家屬就接受不了。”
“說直白點,很多人對疾病和生死缺乏一種順其自然的態度,大部分的人對生死的看法總是有些扭曲。”
我聽出他有話外音,便故作放松地請教道:“您最后兩句話有點深奧,我不太理解。”
他脫掉白大褂,坐在我對面,很嚴肅地向我解釋:“比如一個身患重病的老人,需要靠呼吸機和各種儀器來維持生命,有的家屬就會拼盡全力,哪怕花再多的錢,哪怕砸鍋賣鐵,也希望將老人留在世上,希望他多活一些時日。”
“他們認為這就是孝順,這就是親情。”
“可是仔細想想,一個生命本就快走到盡頭的老人,明明可以就此解脫,不再飽受病痛的折磨,卻還是要讓他活受罪,讓他沒有生活質量地活著,讓他繼續飽受折磨,他們管這叫孝順。”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生死觀?”
不得不承認,華文峰對生死的理解,還是很正確的。
正如莊子所言: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正確的生死觀,因此,只要他們的家屬死了,他們就會把一切怪罪到救治的醫生身上。”
華文峰搖頭嘆氣道:“他們始終認為,醫生是壞人,醫生沒有盡職盡責地救治逝者,他們認為,醫生是劊子手,醫生明明是救人的,為什麼沒有把人救活?”
“可是他們沒有想過,醫生也是人,醫生不是神仙,也沒有神丹妙藥。”
這幾句,我就只能認同一半了。
其他的醫生是好的,他華文峰可是實實在在的劊子手!
簡直是披著天使圣衣的魔鬼!
眼看華文峰越激動,我說道:“那您是不是也認為,如果一個人太痛苦,死反而是一種解脫呢?”
華文峰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認為是這樣,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這樣,我反倒希望不要救我,‘死’不一定是貶義詞,‘活’它也不一定就是褒義詞,很多人對此沒有一個正確的態度。”
我趁熱打鐵地又問他:“如果您的患者活得很痛苦,那您會不會覺得他解脫了反而更好?”
華文峰張開的嘴,急忙又閉了回去。
他忙搖頭:“那倒不會,我的病人多是年輕人,年輕人還有未來嘛,心理上的疾病也并非是不可以治愈,我的職業道德,怎麼可能允許我這麼做?”
說完他看了看時間,起身道:“陳先生,時間不早了,我也該下班了。”
……
從診所出來,我走過兩條街,回到車上。
安寧正坐在后排,宋曉天不知何時也回來了。
他正要跟我匯報對華文峰的調查情況,我卻打斷了他。
“我媽……我媽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
“什……什麼?”
宋曉天和安寧大驚失色。
“你媽?”
“我剛才,偷拍剩下的看診記錄,我發現了我媽的名字,這個患者的姓名和年齡……都跟我媽對得上。”
說完,我連忙掏出手機,開始查這個患者出生的那一年,農歷是什麼時候。
一查,果真是農歷四月十五。
但我想不起來我媽到底是不是農歷四月十五生日,我只能回憶我十歲那年我媽過生日的時候。
我記得那一年我媽過生日前后,我爺爺騎電動車把腿摔了,當時在床上躺了兩個月,這件事我記憶尤深。
我連忙又搜索那一年的農歷四月十五是什麼時候。
一查,又對上了。
我媽就是農歷四月十五的生日!
“真的是我媽!”
我望著宋曉天和安寧,渾身都開始發抖,仿佛天塌了似的。
這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明明跟她沒有交集,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就因為我那天碰巧跟她遇上了嗎?
難道我就這麼克我的親人嗎?
“你先別急,你媽離開家里這麼多年了,她還在蘭江市嗎?”
“在!”
我忙告訴宋曉天,我前些日子遇見過我媽,就那一次,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兒。
我讓宋曉天幫我查一下我媽的住址。
本來我不想去打擾她,但她有重度抑郁,而且她也來這個診所看過病,她又是那天生日,我怕她……
“這個還真不好查。”
宋曉天說道:“只有你媽的名字和年齡,也不知道住址,查起來很浪費時間,除非警方的內部系統,直接檢索姓名和年齡,很快就能查出來。”
我明白宋曉天的意思,連忙掏出手機給劉哥打了個電話。
劉哥顯得很不耐煩,可能是我最近一直給他打電話。
“劉哥,你幫幫我,這個人是我媽,她叫姜媛,49歲。”
“她可能有危險,你幫我查一下,她現在住什麼地方,或者在哪里工作。”
好在劉哥答應了,說立馬幫我查,讓我等一下。
我坐在車里,如坐針氈。
大概等了將近半小時,劉哥來了電話,給我說了一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