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此人從生下來就用四肢走路?
這副骨骸從頭到腳,無處不充滿矛盾,叫人越看越拿不定主意,可是突然間,我明白了爺爺的用意,這場考試絕不會那麼簡單,我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蹲的時間太久,我站起的時候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雙腿僵硬得像石頭一樣。
爺爺面前扔了一地煙頭,原來我不知不覺間蹲在那里看了半個鐘頭。
“怎麼樣了,陽兒?”爺爺問道。
“此人年齡大概三十歲左右。既是男人又是女人,生下來之后常年生活在囚禁的環境里,用四條腿走路,吃粗糙的食物,還生過七八個孩子,后來被水淹死,然后又被人砍死。”
“這就是你的結論?”爺爺冷笑。
“對,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我說道。
“哦?”爺爺來了興致:“你說說看,他怎麼不是一個人。”
這副骨骸除了腦袋以外,身上的部件全部是從動物身上借來的,腿是羊的,雙手是豬的,骨盆則是另一頭老母豬身上的,手腳是用零碎的骨頭拼起來的,可能來自于貓狗。
如果非要判斷此人的死因,從頸骨上的斷裂傷口判斷,是被人斬首而死。
聽我說完,爺爺欣慰地點頭:“孺子可教,古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如果你連人和動物的骨頭都分不清,那跟你說再多都是浪費時間,很好,很好,我宋家果然后繼有人了。”
“可是爺爺……”我說出心里的疑惑:“這幅骨架到底是怎麼回事?”
爺爺吸了口煙,說出了這副詭異骨架的來歷——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當時縣城附近的楊樹莊有一個叫黃三的村民,黃三是個游手好閑的光棍。
除了喝酒、賭博,半夜翻寡婦墻之外什麼都不會,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老娘給活活氣死了。
這小子當然沒討到老婆,整天四處借錢,村里人都十分嫌棄他,黃三在村里混不下去了就外出務工,在這個工地干兩天,在那個餐廳干兩天,手上有兩個錢就跑去賭。
有一次他欠了五千塊錢的賭債跑路了,債主追到村里要錢,在當時那可是一筆驚天巨款,足夠在鄉下蓋幾套不錯的房子,親戚朋友們誰也不想替他背這個鍋,就都說不認識他。
幾天之后,有人在山路邊上撿到一個黑色塑料袋,里面裝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立即報了警!
警方拍下照片在報紙上登出認尸啟事,黃三的一個遠房叔叔認出來那顆腦袋正是黃三,這小子八成是被債主殺了,大伙都覺得這小子是把自己作死的,加上鄉下人思想保守,沒有提起訴訟,警方也就沒有立案調查,這樁命案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黃三的腦袋被送回村里,大家都覺得黃家太慘了,就這樣斷了香火,黃三到死都沒留下一具全尸,怕是會陰魂不散!
有人一查發現,黃三的母親是潮汕人。于是按照潮汕那邊的習俗,給他辦了「替身葬」,就是用其它動物的骨骸給他拼出一具身子安葬了,也算是讓他死后得以安生。
說完這幅骨架的來歷,爺爺叫我把黃三的骨頭給埋回去,我埋完之后,他從懷里取出一沓黃紙,擦著一根火柴點著,放在墳頭說道:“黃三兄弟,多有打擾,我知道你死得冤,身后又無兒無女,這點供奉大概瞧不上眼。
等你明年祭日的那天,我一定請些和尚道士為你做法事,超度你的亡靈!”
話音剛落,一股陰風無端而起,吹得火光搖曳不定,我仿佛聽到風中還夾雜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裹著紙灰飄到天上去了。
我被這一幕嚇呆了,爺爺按著我的腦袋,叫我磕幾個頭道歉。
等我起來之后,怪風已經消失不見,我聲音發顫地問爺爺:“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有些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但陽兒,你要記住,仵作檢驗尸體本身就是對死者的一種冒犯!所以要時時刻刻保持敬畏之心,才能無愧于天地。”
我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但心念一轉,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我以后可以當法醫了,便問道:“爺爺,你的考驗我也通過了,那我以后能給孫叔叔當法醫嗎?”
“不行,絕對不行,宋家的祖訓是絕對不能違背的!”爺爺厲聲喝道。
第4章 提刑官宋慈
爺爺用拳頭捶了捶后背說道:“唉,這地方實在太陰森,我的關節炎又要發作了,先回家我們再慢慢說!”
一小時后,我們爺孫倆回到家中,爺爺泡了一壺姜湯驅驅寒氣,一邊喝湯一邊說道:“陽兒,你一定覺得奇怪,我們宋家祖上明明是干仵作這一行的,為什麼偏偏不讓子孫后代從事這類職業?其實這里面是有緣故的。”
南宋時期,有一位出類拔萃的提刑官,名字叫做宋慈,宋慈一生斷案如神,天下罕見!
他擔任提點刑獄官期間,僅僅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就將當地所有冤假錯案,無頭公案全部破獲,抓獲兇手多達兩百余人,事后竟然沒一個喊冤的,從此震驚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