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十分,張雅出現在鬼屋門口,她面容疲憊,短短幾天似乎瘦了很多。
昨晚她又做了噩夢,凌晨兩點多鐘她被嚇醒,一閉眼,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夢中的慘象。
父親病情在加重,母親獨自照顧,張雅不想再給他們增加壓力,她沒敢告訴自己的父母,而是把陳歌當做了傾訴的對象。
“凌晨三點多我怎麼都睡不著,起床想要喝口水,路過窗戶旁邊的時候,我發現樓下有一個人,他盯著我的窗戶一直在笑。”張雅靠在陳歌身邊:“噩夢中的場景正在慢慢變為現實,我現在已經有點無法區分它們了。”
聽到這里,陳歌知道醫院已經開始對張雅下手了。
這是醫院一貫的風格,先將正常人逼瘋,然后再對其進行干預和“治療”。
陳歌現在非常擔心張雅崩潰,然后被送進新海中心醫院,一旦進入那所醫院再想要出來可就太難了。
某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要帶張雅逃離的想法,可逃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這是一座沒有希望的城,所有記憶和美好都是虛構的,就算想要逃離都找不到方向。
看著憔悴的張雅,陳歌的手指慢慢握緊:“你去屋里睡一會吧,這里有我。”
想要說的話沒辦法說出口,殘酷的真相擠壓在心底,在美好逐漸碎裂的生活當中,陳歌小心翼翼呵護著張雅,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打開員工休息室的門,陳歌看著睡著的張雅,將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中。
“總感覺我虧欠了她很多。”
趴在床邊,陳歌寸步不離,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后的時間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樂園管理層和幾個保安進入鬼屋,他們連招呼都沒打,就擅自闖了進來。
等陳歌趕到的時候,樂園管理層拿出了他們單方面決定的整改方案。
鬼屋里最受歡迎的午夜逃殺場景限期三天內拆除,他們認為這個場景嚇暈過游客,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必須要拆掉。
幾個外行在場景中走動,對著陳歌精心設計的道具機關評論,凡是他們看不順眼的必須要拆除。
沒有叫醒張雅,陳歌拿著紙和筆跟在幾位管理者身后,認真記錄下了所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這不是他的鬼屋,這是張雅的鬼屋,他想要拼盡全力保住鬼屋,讓這里可以重新開業。
只要能夠開業,他們就有機會渡過難關,這已經是很卑微的請求了。
足足七十多個需要修改的地方,還有一個場景要被拆除,這一切他們只給了陳歌三天的時間。
等樂園管理層離開,陳歌擰著那張紙的手因為太過用力,已經擰皺了白紙。
“能開業就好,生活就有奔頭。”
等張雅睡醒后,陳歌拿著那張紙找到了她。
看到紙上的內容,張雅也很難受,陳歌則在旁邊不斷的開導著她。
下午兩人開始修改鬼屋,封停了午夜逃殺,拆除了大部分嚇人的道具。
一直忙碌到晚上六點,兩人本來準備一起去吃飯,但是張雅卻突然收到了她家人打來的電話。
張雅的父親轉移到了另外一個病房,她的母親要一直陪護。
接到電話后,張雅立刻趕往新海中心醫院,陳歌則把她送到了醫院門口。
兩人分別的時候,陳歌抓住了張雅的手,對她說晚上如果害怕的話就去鬼屋找他,盡量不要一個人呆在家里。
看著張雅進入新海中心醫院深處,陳歌的心慢慢揪了起來,他很怕這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
回到鬼屋,陳歌一直冷靜不下來。
他不斷在長廊內走動,到了晚上九點多鐘,他想要像平時那樣通過工作來麻痹自己。
可是當他拿著整改意見進入鬼屋場景里時,整個人都變得茫然了。
他所有的天賦和能力都是為了游客們更加喜歡鬼屋,帶給大家更好的體驗,他還從來沒有干過主動破壞鬼屋設施的工作。
握緊工具錘,陳歌看著自己親手打造出的鬼屋場景,默默進入其中。
一個晚上的時間,陳歌毀掉了午夜逃殺場景,整改完了所有驚嚇點。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陰暗的鬼屋,陳歌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那光亮中仿佛藏著刺骨的寒意。
“天亮了。”
坐在鬼屋門口,一整晚都沒合眼的陳歌也不覺得困,他摸著白貓的腦袋,一人一貓靜靜看著遠方,等待著張雅的到來。
早上十點半,樂園開始營業很久以后,張雅才趕到鬼屋。
看見張雅出現,陳歌松了一口氣,他真擔心昨夜就是永別。
“張雅,你好好休息下,鬼屋這邊交給我就可以了。”一晚上沒睡的陳歌希望張雅能夠好好休息一會,他站在張雅身邊,眼中情緒復雜。
兩人進入場景內部,張雅很驚訝的發現陳歌已經按照樂園管理層的要求整改完畢:“你昨晚一直沒有睡覺嗎?”
張雅想起了陳歌剛才說的話,她有些心疼。
中午十二點,陳歌找來了樂園管理人員,讓對方檢查過鬼屋之后,他和張雅本以為可以正常開業,沒想到對方卻只是留下了一句等待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