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講的往事,跟縣令夫人講的,一模一樣,她很聰明,知道這就是那個見多識廣的幕僚。
她就問幕僚想干什麼?
幕僚笑了笑,說跟聰明的人說話不費事兒,我想跟你換一樣東西——用你母親的長生不死換。
她一下就精神了,問什麼東西?
幕僚就問她,你那個生父給你留下的,除了這個白色衣服,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她點了點頭,說聽說是有個小鐵牌,但是自己沒見過。
幕僚一下就激動了起來,說你把那個東西給我,我讓你母親長生不死。
對她來說,小鐵牌沒啥意義,真要是能讓母親長生不死就太值得了,這簡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抓也得抓。
她轉身就想取來,但是幕僚叫住她,說那個東西你怕是摸不得,說著,給了她一雙手套,讓她戴著手套取來。
她答應了下來,戴著手套就去了,果然順利的拿來了。
那個人高興極了,拿走了鐵牌子,就把這個二七留魂的方術教給了她。
實施起來,對她來說并不困難。
而她的母親,也真的一直沒有死。
一百年前,她抓了十四個孕婦——她一直記得,母親說過,善良是一種選擇,所以她挑選的,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甚至有尋死念頭的孕婦。
她覺得這是行好事,一方面幫助了自己的母親,一方面,也幫助了那些孕婦脫離苦海。
她對人的哀傷非常敏感。
所以,在把她們的魂魄拉出來的時候,她總會讓她們做個好夢,算是送她們一程。
這十四個孕婦死了之后,她也有點膽戰心驚——怕這些孕婦的家人找來,抓住她們母女。
但是岸上很快就傳來了神女入宮的傳說,說這個風俗流傳百年了,一百年一次,一次十四個,是水神娘娘收入宮神女呢。
岸上的人看著尸首一個個全面帶微笑,也深信不疑。
她知道,這個傳說,怕是那個幕僚幫她打的馬虎眼。
從此以后,她再也沒見過那個幕僚。
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個幕僚和這個時間……
我和程星河一對眼,倆人心里都有了底:“馬神眼。”
難怪當時府衙的主人,為了不讓府邸被淹沒,甚至不惜把水天王腳下的承重小鬼和天王鎮鬼令搬到了后院——竟然是那個魚精縣令,為了保護懷孕行動不便的夫人。
而那個馬神眼的目的就更明顯了——他有那個本事,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縣令是個假的?
在縣令身邊出謀劃策,我看,就是為了這個魚精縣令的鐵牌子。
我把手里的小鐵牌子拿出來,難怪她說什麼,以為我們也是“那邊”的人,原來這個牌子她爹那也有一塊。
也或者……這就是她爹的那一塊,百年之后,機緣巧合,卻又落在了我的手里。
可憐天下父母心。
程星河蹲在了地上,忽然露出個苦笑:“其實吧——我覺得,有爹的,怎麼也比沒爹的強,七星你說是不是?”
我可不這麼認為。
真要是見了我那個王八蛋爹,恕我先錘為敬。
啞巴蘭也直搖頭,低聲說道:“哥,你說我是不是圣母心泛濫了——這家伙好可憐啊。”
你確實圣母心泛濫了——雖然我也有點泛濫。
但是……不管你為了什麼理由,殺人就是不行。
那不光是一條命,人死了,整個家庭就全碎了,那是好幾個人的人生,這個小孩兒,不就是個例子嗎?
小孩兒聽了半天故事,眼淚也停住了,轉臉淚眼朦朧的看著我:“叔叔,那我媽怎麼辦?入冬了,水里冷啊!”
我點了點頭,回頭看向了那個半人半魚的玩意兒,說道:“你媽被你用二七留魂給留下了之后,跟你說過什麼嗎?”
那東西半天沒吭聲。
那就沒錯了——她媽就算“活著”,也沒法說話了。
“你媽要是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會愿意這樣活著,”我接著說道:“這個法子,不是留她在人間,是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東西一愣,立刻說道:“你胡說!”
我答道:“你要是不信——我們替你問問她。”
那東西一雙眼睛轉動的更快了:“你們,能……”
沒錯,我指著程星河:“別看他這個樣子,什麼玩意兒的身影都看得見,什麼話也都聽得懂。”
程星河十分不滿:“不會說話你就不要說,我這個樣子怎麼了?礙著你的蛋了?”
礙你大爺。
我一腳把他踹開,轉身跳下了水。
這次水里沒了危險,找起來方便多了。
通過水里的陰邪氣,我找到了一處地方。
七個死人……凝氣上監察官,眼前的一切清楚多了,那七個死人之中,有個燙著波浪卷的,跟那個小孩兒眉眼之間,依稀有些相似。
而這七個死人之中,圍著一團子東西——我還沒見過那種東西。
身上是有紅色的生人氣,但那一層紅色,是個邪紅。
這種邪紅色,也叫“驚尸紅”。
說明這個人死了,可魂魄還沒離體,現在與其說是活著,倒像是詐尸——就好像尸體被貓狗驚擾,被雷電陽光影響到,開始作亂一樣。
是魂魄想離開,卻被束縛住了,他們驚尸,其實是想甩開尸體,讓魂魄早日得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