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藿香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回頭跟我說道:“是被人打的。”
看來,瘸子這一陣子,沒少跟村里人干架——估摸著,就是為了他哥的事兒。
我蹲下就把瘸子給拉起來了,瘸子不知道我跟徐福的關系,還以為我是來給徐福出氣的,一只手條件反射的就擋在了腦袋上——我心里頓時一動,他是被人揍了多少次,才養成這種習慣?
我明白這個習慣——因為我以前,也經常被揍。
我把他拉起來,白藿香過來,不由分說就把他衣服扯下來不少,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我們都看見了,瘸子的洗得發白的保暖內衣里面,露出一塊很顯眼的灼傷。
那傷口一直沒處理,有些潰爛,一拉衣服,就散發出了一股子很難聞的味道。
看著那個傷勢,也多虧現在是冬天,要是夏天,非得長蛆不可。
徐福倒是嘴快,大喇喇的問:“你怎麼鼓搗的?拔火罐走火了?”
瘸子瞪了徐福一眼:“你腦子有病?誰能自己給自己拔火罐?”
原來,出了這事兒之后,村里人都遷怒于他——不管什麼年代什麼地方,占女人便宜,那就都是流氓,誰也看不起你。
更何況因為這件事兒,引來了一場大禍,村里的姑娘們都給遭了秧。
那些有閨女,有姊妹的,誰不擔心家里人受害?
而闖禍的光棍已經上吊了,他們有脾氣沒地方發,當然遷怒于瘸子了。
瘸子來買菜,賣給別人九毛錢的菜,跟瘸子要五塊。瘸子在街上走,大人往他腦袋上扔煙蒂,看著瘸子被燙,就吱吱的笑,小孩兒有樣學樣,也模仿大人,往瘸子身上扔石頭。
誰把瘸子砸流血,誰就贏了。
而有一天,瘸子出來拾柴禾,有個小孩兒扔了半天石頭,沒扔到他腦袋上,被人笑話的來了火,索性拿了個炮仗點著了,趁著瘸子彎腰的時候,直接塞在了瘸子的脖領子里。
瘸子嚇的什麼似得,可幾個小孩兒把他摁住,那個炮仗就在他保暖內衣里爆開了。
瘸子的眼淚一下就給炸出來了,小孩兒們拍著手就笑:“哭了!哭了!”
瘸子是想起了他哥——有他哥在,誰也不能欺負他。
他從小就因為瘸,讓人嘲笑讓人打,可后來他哥揍了幾個欺負他的孩子之后,就沒人敢了。
他哥比他大兩歲,壯實的很。
可他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話誰聽了心里不發酸?
可徐福就沒心沒肺的來了一句:“我看你是蠢——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們看你不順眼,你不會走啊?”
這是什麼見識,被人欺負了,躲?
要不說他是個熊孩子呢。
果然,瘸子冷笑著說道:“走?我不走,我走了,誰來討回我哥的公道!”
我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果然,瘸子盯著那個村子就說道:“我哥肯定是冤枉的,我不走,就是想找到,那個把黑鍋扣在我哥身上的,到底是誰。”
說到了這,瘸子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媽的,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信,算了,浪費唾沫。”
說著,從白藿香身邊掙扎開,就要走。
可他話沒說完,頓時就“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白藿香一只手把他給摁住,開始給他清理傷口。
瘸子一愣,沒想到白藿香會這麼做,下意識還想躲,可腦殼一下就被白藿香結結實實的彈了一下,接著就是一聲冷喝:“坐好!”
瘸子被那個腦瓜崩打的有點蒙,就直愣愣的看著白藿香,真的坐好了——那個坐姿,跟小孩兒打預防針一樣,雙腳并攏,兩手貼腿,表情還有點緊張。
白藿香手腳麻利的清理好了傷口,就繼續給他涂藥:“你哥平時,是個什麼樣的?”
我們問,瘸子怕是不肯說,可白藿香開了口,瘸子也不知道為什麼,眨了眨眼,十根手指頭跟彈了鋼琴似得,就不安的在腿邊動彈了起來:“我,我哥,是個好人。”
“徐福”在一邊直撇嘴,還逼逼賴賴說什麼舔狗之類的,啞巴蘭回頭瞪了他一眼,他一尋思我們幾個的武力值,這才不情不愿的閉上嘴,豎起耳朵聽蹭。
原來,瘸子和瘸子哥命苦,倆人還沒成人,爹媽就都沒了。
瘸子哥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人也木訥,可對瘸子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倆人只有一碗飯,他要撥給瘸子三分之二,說自己在外面吃了,或者說自己不餓,可瘸子有天晚上,就看見他哥翻來覆去睡不著,后來耐不住,起來夠院子里的毛蘭草吃——毛蘭草不好消化,頂餓。
瘸子哥被瘸子發現,還緊張的說,他就是睡不著,不是餓。
后來,瘸子哥長大,能干活,兄弟倆日子過的好一點了,他們有米面吃了,可他哥怎麼學做飯也做不好,難以下咽。可他瘸子不嫌棄,他哥給做,他一口不剩的吃,可他哥還是心疼。
這個時候,有人給他哥介紹了一個外地對象。
他哥別提多高興了——有了女人,以后就有人給弟弟做一口熱飯吃了。
為此,他還跟鄰居借了一身新西服,還把瘸子洗涮干凈,套了新運動衫。
可那個女人來了,一瞅瘸子那個樣子,轉身就走——說瘸子哥人還行,可家里有這麼個弟弟,她伺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