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上一把抓住我:“你不給我們面子,不能不給宋老師面子吧?”
我一愣:“教咱們高二語文的那個?”
宋老師教了一輩子書,是個小老太太,慈眉善目的。
說話慢慢悠悠,做事兒慢條斯理,安家勇給她起了個外號叫慢半拍,她脾氣好,也不計較。
高二那一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老頭兒給我的錢只夠吃個半飽,有一次我上著上著課肚子叫喚了起來,大家都笑,安家勇說我中午飯可能吃了個活蛤蟆。
宋老師當時沒說什麼,第二天就喊我去教師辦公室,說她一個人做飯,一不留神就做多了,讓我幫她吃點。
宋老師的孩子出國了,老伴兒腦溢血去世了之后,她一直獨居。
我有點不好意思,說我不餓。
宋老師假裝生氣,問我是不是看不起人,嫌她手藝不好?好不好的,你得吃了才知道。
我到現在還記得,宋老師帶的是保溫杯里的栗子雞湯,菜是萵筍牛肉,杭椒雞蛋,還有小米大米兩摻的米飯。
那些吃的整整齊齊的,真的很香。
我知道,她用了最大的溫柔,幫助自尊心最強那個歲數的學生。
這以后,她天天都叫我去吃“剩飯”,直到高三之后退休。
她說我以后肯定能有出息,還贈給我一句詩:“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我當時就想,以后真的能有出息,我一定不會忘了宋老師。
后來宋老師辦完退休手續,就也去國外跟兒子一起生活了,我很久沒見到她了。
和上立馬說道:“你記得就好!這次宋老師從國外回來了,大家才要跟宋老師聚一聚,宋老師第一個就問起你,說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這次聚會就是給宋老師接風,你真不去?”
那些傻逼同窗是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但宋老師難得從國外回來,又開了口,我怎麼也得到位。
高亞聰也緊張的看著我。
我就問:“時間地點?”
和上一拍大腿:“就等你這句話了!”
說著對著街口一甩下巴,示意我上車:“都在富仙居聚齊了,張曼白剛他們全過去了,就差你了。”
富仙居?
富仙居是縣城最好的飯店,預約一次費老鼻子勁兒,也不知道誰定的地方,還挺有本事。
高亞聰看我答應,別提多高興了。
既然是同學聚會,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程星河他們也就沒跟著,一個個風塵仆仆還挺累,就要進去休息,我剛要上車,一個很壯實的身影搶在我前面,就上了車。
大潘?
大潘面無表情,好似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這把和上搞得很懵逼:“這位是……”
解釋起來就太費勁了,我隨口說道:“保鏢。”
和上眼睛頓時一亮,就撞了我肩膀一下:“就說你小子出息了,學徒跟班兒一大堆,現在保鏢都配上了!”
高亞聰看大潘口罩遮臉,身材勁爆的跟勁霸男裝似得,看著我的眼神,更刮目相看了,坐在了我和大潘中間,靠近我,柔聲說道:“宋老師早就說你以后有出息,現在看來,真是慧眼識人。”
高亞聰雖然跟瀟湘杜蘅芷之類差的老遠,但在縣城這個鴿子窩,那是拔尖兒的人才,嫵媚的香風一撲,估計哪個男同胞聽見這個,都得酥了。
可我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轉臉看向了車窗外面的風景——天暖和了,縣城夾道開滿了藕荷色的木蘭花,好似頭頂的云霞一樣。
離著八月十六,越來越近了。
怎麼也得在此之前,保住程星河的狗命。
玻璃倒影上,高亞聰看我根本不理她,微微咬了咬牙,我也懶得多看她,索性把眼睛給閉上了。
這一閉眼,幾乎是習慣性的,我開始練習預知夢。
眼前緩緩出現了一大片白色。
下霧了?不對……霧氣下面,隱隱蠕動著很多白色的東西。
一個男人大搖大擺走出來,結果走了沒幾步,被一只手攔住了。
因為那個男人的身體擋著,我沒看清楚那個拉他的人長著什麼模樣。
只看出,他跟被人催眠了一樣,跌跌撞撞就往里走。
兩個人進了一個很黑的地方。
而等他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時候,他三盞命燈,倏然就滅了。
死了?
這是一種非常窒息的感覺——那個男人,臨死之前的感受?
“北斗!”
冷不丁一聲喊,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和上的加長林肯已經停下了,車窗外,就是富仙居的大門口。
“你小子最近怎麼這麼虛,狗眨眼的功夫,也得瞇一覺。”和上給我肩膀來了一拳:“對了,最近有一個客戶做外貿,那有上好的瑪咖,我給你要點。”
我擺了擺手說你自己想吃就自己吃,少往我頭上推。
高亞聰則心疼的說道:“和上,你看不出北斗這一陣子東奔西走很累嗎?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
說著,抬手拿了一塊手絹,還要給我擦擦嘴角。
我流哈喇子了?
這一瞬,我忽然就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顫了一下。
我立馬反應過來,往懷里一看,一下就高興了——是瀟湘的龍鱗!
她已經有反應了——跟以前一樣,一有女人靠近,她就開始警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