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聲音,遠處猛地立起了不少的“人”。
都是死在這里的人。
江道長抓緊了我:“又來了……”
不過,這些“人”卻沒敢靠近我們,只是井然有序,對著那片廢墟就挖掘了起來。
而犼懶洋洋的,連看都沒看那些行尸,只是安安靜靜的蹲在我身邊,整理身上的白毛。
我就看出來了——它那一身柔順白毛,映照在了丹黃之下,里面夾雜著稀疏的金光。
這東西白毛褪盡,變成金毛的時候……
要不是真的見識到了這個東西的本事,誰想象得到,這麼乖巧的一個東西,竟然是傳說之中的犼?
那一大片廢墟,很快被行尸給整理干凈,我就借著丹黃的光芒,看見了后面一個八卦門。
上頭是一扇木門,金屬裝飾還依稀殘留著往日的精美。
地宮主人果然有錢,用的是“萬年楠”木,那木料這麼多年,還是完好如初。
幾個行尸過去,那門上牡丹花穿蝶鎖哐當一聲落了下來,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一股子涼風倏然吹了進來。
我和江道長都興奮了起來——通風,這地方是通往外面的!
這地方是一個后門,走起來非常蜿蜒,但是越往上,潮氣減弱,越來越干燥。
能出去了!
身后又是嘩啦一聲響,那些行尸應該被犼用完之后,重新散落在地上,而犼亦步亦趨就跑到了我前面,像是要引路。
江道長盯著犼,眼睛要冒出了亮來:“真是百聞難得一見,哪怕一個白毛幼犼,也有這麼大的本事,真要是成了金毛——李北斗,你也知道,這東西不是凡人能養的,把它給我!”
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剛要張嘴,就覺出肩膀上一陣劇痛——原來江道長一激動,抓在了我肩膀上。
肩膀上才剛讓毛僵抓出了幾個窟窿!
犼也感覺出來了,停住了腳步,威脅性的就對江道長低吼了起來。
江道長覺出自己粘了一手血,身子也僵了一下,不吭聲了。
半晌,她才又低又別扭的說道:“算,算我謝謝你。”
“怎麼還算你謝謝我?”我答道:“你要不想道謝就拉倒,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我逼迫民女似得。”
“不是!”江道長的聲音陡然揚了起來:“只是……從來沒有人對我好,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我心里震了一下——她性格這麼惡劣,是因為從來沒人對她好嗎?
她努力不碰我的傷口,這才梗著脖子說道:“你,是不是可憐我?”
這聲音帶著點倔強。
“你快拉到吧,”我也揣摩出了這個江道長的心思了,索性違心說道:“你長生不老,一身本事,我有啥資格可憐你。”
江道長聽了這話,這才略略有些得意:“算你這個土包子,狗嘴吐出次象牙。”
要不說江道長這個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呢,她接著喃喃就說道:“其實——從小,我就處處被別人比下去,我不甘心,就一直鉚足了勁兒,想去爭一個上下高低,可是……”
她的聲音第一次帶了幾分悲苦:“到最后,哪一方面,還是拼不過人家,這一輩子,只活了一個盡力。”
“盡力已經很了不起了啊。”我答道:“人這一輩子,其實不應該跟別人比。”
她有些意外:“可是,不跟別人比……”
“人最應該比的,是跟昨天的自己。”我答道:“每一天都能勝過昨天的自己,就算是贏了,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贏沒贏過別人,哪兒有那麼重要。”
“獨一無二……”她抓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像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話:“我,是獨一無二的?”
“疼疼疼……”說好讓開傷口,怎麼又抓上去了。
她反應過來,有些抱歉的松開手。
我喘了口氣,就接著說道:“這不是廢話嗎?同一棵樹上都找不到兩個相同的葉子,更別說人了,哪怕一個人復制成兩個人,那他們只要不粘在一起,那際遇命運也全不一樣,比起來,有屁意義。”
她這種焦慮,上學的時候我見過,有幾個同學拼命努力,想超過第一名,上廁所都忘不了劃重點背英語,可第一名沒耽誤籃球也沒耽誤泡妞,人家還是第一名。
那幾個同學有的鉆牛角尖,繼續努力,有的認了命,覺著自己并非讀書的材料,索性不努力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把自己管好不就得了,管別人干什麼。
江道長不吭聲了——我當時只是隨口說了幾句屁話,后來才知道,幾句屁話,竟然誤打誤撞,解開了她很多年的心結。
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我是又渴又餓——比在額圖集沙漠的罪都沒少受,身上還背著個人,眼瞅著體力不支要趴下了,終于看見前面,像是有了一道天光,頓時高興了起來:“江道長,看見沒有,咱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江道長這才回過神來,很兇的說道:“江采菱。”
什麼鈴?我現在就對馬鈴薯有興趣。
“我說,我叫江采菱!”
名字?我也沒問啊?算了,她就這脾氣,問了她可能反而不說。
“怎麼了,是不是名字也沒有那個妖女好聽?”她兇是兇,聲音竟然有點緊張。
人如其名,一個“平”,平和溫潤,一個“菱”,棱角分明。
“那哪兒能呢,雖然都是水生植物,浮萍無根多飄零,你這菱角有根有葉,穩扎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