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搶劫客商的土匪。
赫連他爹恨這些人恨的牙癢癢,可他能怎麼著?照樣燙酒上肉,卻打發赫連他大哥上城里,把差人喊來。
差人來了,把這些土匪都抓了走了,土匪頭子臨走的時候,瞪了赫連他爹一眼。
可赫連他爹也不怕——這些土匪,是殺人的罪過,出不來啦!
以后土匪清剿了,自己的買賣又能做起來了。
可沒過三天——土匪們全給放出來了,說證據不足。
可知情的說,土匪們往上獻了錢,都給釋放出來了,他們還問了差人,當初到底是誰把他們給舉報了。
差人收了錢,說是酒館這家人。
赫連他爹慌了,收拾東西就要走,可來不及了。
外面酒壇子全被打破,被人點了一把火。
天氣干燥,火透過木板燒了進來,像是一條一條的鬼舌頭——舔上人,人就完了。
赫連睡在了里屋,睡夢中越來越熱,睜開眼睛,看見全家都在,每個人的面孔,都被映的紅紅的。
灼熱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嗶嗶啵啵燃燒的聲音之外,他們依稀能聽見有人在外頭大笑:“燒,燒死這幫多嘴多舌的東西!”
火越逼越近,爺爺擋在最外側,要護著這滿堂的子孫,胡子被燎著了,棉衣被燎著了,他眼睜睜的看著爺爺的皮膚鼓起,爆裂,變成了一個火人。
那嘶啞的慘叫聲,跟平時給他唱大鼓戲的嗓音,判若兩人。
下一個是嬸娘,叔叔,幾個哥哥,他爹……
他娘把他死死抱在了懷里,說板寬,你不能死,你是唯一一根苗了,你死了,咱們赫連家,就真完了,你留著命,給我們報仇……
那個焦糊的氣息,是他唯一一點記憶。
至于怎麼活著出來的,他也問過帶自己上擺渡門的師父,可師父就是不肯說。
“打那個時候,我就怕火,”赫連接著說道:“吃東西的時候怕,修行的時候怕,我做夢,都想要一個讓我不怕的東西。”
我忍不住看向了江采菱。
這個路數,跟江采菱怕黑一樣。
所以,赫連想修仙——想讓自己有能力,永遠離火遠遠的。
其余幾個長老都不吭聲了。
似乎在這里的每一個人,也都背負著什麼不愿意想起來的過去,才一心要把自己渡過三川,遠離人間吧。
公孫統蹲下,一撓后背,把恤后背“尿素”兩個字撓的一顫一顫,甕聲甕氣的說道:“糊涂!”
“尉遲,搭上了一雙眼!”
赫連搖頭嘆氣:“我不愿意!可我……沒得選!”
赫連的眼睛里水光一閃——掛了一層眼淚。
我一下就明白了:“你不是故意要栽贓公孫統的——你偷四相盒的那個時候,你沒想到他要來?”
是啊,公孫統跟小龍女的事兒,這赫連怎麼可能知道,既然不知道,更不可能算計好了栽贓了!
赫連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意外,都是意外……”
原來,那天赫連決意去偷四相盒的時候,提前從東方長老那,偷了沉酣香。
這沉酣香難得,據說是上古時留下的神骨研磨出來的,聞到了這個味道,不管三界之中什麼東西,一下就躺——跟老板娘用在我們身上的悶香一個原理,后來我才知道,哪怕老板娘的悶香,其實也是東方長老炮制出來的,不過純度比沉酣香差得遠了。
他想著把尉遲熏倒了,偷四相盒。
當時他拿著沉酣香到了尉遲守著的地方,剛要進門,就見到公孫統來了。
他大吃一驚,以為公孫統知道了這件事兒,急急忙忙就躲了起來。
可這麼一躲,他就發現,公孫統形跡可疑——竟然也是來偷東西的!
他當時就急了,以為公孫統跟自己一個目的——那四相盒要是被公孫統捷足先登,自己不就落空了嗎?
而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機會。
尉遲一雙眼睛,全沉在萬花筒里,公孫統專心致志,要找盒子。
他知道,上官等三個人也很快就要來了,點沉酣香恐怕都來不及了——被上官等人堵住,自己走不了了。
再說,哪怕沉酣香把一行人全熏倒了——一旦他們醒過來,不可能不追查,自己的嫌疑就太大了。
得不償失、
倒是不如——把事兒栽到了公孫統的頭上。
于是,他趁著這個機會,悄無聲息的靠近,正想冒險,趁機先公孫統一步抓盒子的時候,尉遲正好要把萬花筒給放下。
他當時一顆心就提起來了——只要尉遲看到了他,一切就都完了。
他是三圣母,舍不得殺生,哪怕降服異類,都是先勸一番,可現在的事情落在了自己頭上——他來不及思考,就把手伸過去了。
得手之后,飛快的躲在了桌子下。
公孫統回頭,只看見兩眼血淋淋的尉遲。
而上官等三人,正好也進來了。
場面一片大亂,他抓住了四相盒就趁機跑了出去。
那天,是他第一次穿火鼠裘。
結果……
赫連嘆了口氣:“我也后悔——可后悔,來不及了。”
意外——因為貪欲引發的一連串意外,讓尉遲明目沒了眼睛,讓公孫統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鍋。
我接著說道:“其他長老也都不知道你有這個東西,是不是——你那次下東海的時候,拿到的?”
赫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