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門,沒走幾步,身后就是一個急急忙忙的聲音:“你等會。”
董乘風追出來了。
我回頭看著他。
他喘著粗氣,一雙眼睛盯著我,像是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擺了擺手:“不打緊,我知道,這事兒不會說出去的——男子漢大丈夫,答應就做到,做不到是狗。”
豢龍氏的血脈跟普通人不一樣,白藿香都沒法用金針扎董寒月。
這樣的人,在傳說之中,都是跟“仙”掛鉤的,這樣的人成了“妖怪”,傳出去也太不好聽了。
董乘風這才有了幾分放心,張了張嘴,像是想道謝,可好像沒說出來,才別扭的說道:“你——你好像也沒那麼招人嫌。”
我一樂,看來以董乘風這個脾氣,這話已經算是一句夸獎了。
我擺了擺手:“謝謝您嘞。”
說著就要回內宅。
可董乘風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你,你好好考慮,一定要答應,我們家全靠你了!”
說著咬了咬牙:“都怪董寒月,不然的話……”
董乘風之前還想著從我身上把龍篦子給搶回來,可見識到了我的本事,也放棄了,只能回過頭繼續怪董寒月。
我還想起來了,董寒月那麼討厭男人,又是為了什麼呢?
難不成,他們家還真跟程星河說的一樣,有討厭異性的怪癖?
這個想法猛然在腦子里亮了一下——難不成,跟啞巴蘭家不能穿女裝,魏家百病纏身一樣,是因為……
“哎,你們倆怎麼在一起呢?”
還沒等我想出什麼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從身后冷不丁的響了起來。
是董乘雷!
董乘風當時就激靈了一下。
我眼尖,已經看出來了。
對了,他和伯祖,認定這地方有內奸,難道也懷疑董乘雷?
董乘雷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們。
董乘風那個急脾氣,跟紙捻炮仗似得,一點就開,我既然答應他保守秘密了,也就來了個破桌子先伸腿:“沒什麼——我晚上吃多了,出來消食,正遇上了董乘風,他這不是盡了東道主的心意,陪著我遛彎呢嘛!”
話是好話,不過我故意說的陰陽怪氣,還白了董乘風一眼。
董乘風也還沒有傻到家,會意的說道:“就是,我——我看他大半夜在咱們家瞎溜達,不知道懷揣什麼心思,別是要偷咱們家東西吧,所以,跟在后頭盯著他。”
“胡說!”董乘雷一皺眉頭:“你這孩子怎麼跟貴客說話呢?忘了董寒月還在人家手上呢?他要什麼,自然會一起提要求,有什麼好偷的,偷咱們家蓮蓬還是藕?”
被董乘雷這麼一斥責,董乘風縮了脖子不吭聲了。
我心里暗笑,就擺了擺手:“那我先回去了。”
董乘雷殷勤的說道:“我弟弟說話不過腦子,這樣吧,為盡地主之誼,我來陪著貴客……”
話剛說到了這里,屋檐上就是一陣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爬了上去,董乘風失聲就喊道:“如意蚺!”
董乘雷一聽,臉色大變,折過身子,就翻上了檐角——那個速度,真不比董寒月差!
上了檐角,他才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叮囑了董乘風一句:“好好把客人送到內宅去,不許再說點沒頭沒腦的話了!”
說著,頎長的身材融入到了如墨夜色之中,不見了。
董乘風這才松了口氣,梗著脖子看著我:“還等什麼,快走吧!”
我掃了他一眼:“你手挺快——左撇子?”
董乘風瞬間一愣。
我剛才就看見了,他一直背著左手,在搓左手指尖,但指尖上,還有一些土。
房檐上那一下,分明是他趁著董乘雷沒注意,從地上撿了一個瓦礫,來了個調虎離山,把他給引走的。
他盯著我的眼神,更忌憚了。
我擺了擺手:“我有個朋友,手也特別準——可惜這次沒過來,說不定你們倆挺能聊得來。”
這種百步穿楊的能耐,跟蘇尋有一拼。
董乘風沒吭聲,帶著我又拐過了一個墻角,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拉了我一把。
我一回頭,他“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這把我給嚇了一跳,我一沒恩二不是長輩,平白讓人跪,那是要折福的:“好好說話,你抽筋兒了還是怎麼著?”
董乘風咬著牙,就是不肯起來:“你不答應,我就不起。”
不是,你古裝劇看多了還是怎麼著?
“那你也得先說說,你想讓我答應什麼?”
“對呀……”他喃喃自語了一聲,立馬就說道:“我,我就是想求你,把靈根給劃破了,我,我就想給我媽報仇!”
他抬起頭,牙咬緊了,雖然強忍著,可眼圈子早就紅了,含了一包眼淚。
但他飛快擦了眼淚,堅決的說道:“我,我沒哭,我就是眼里滴水了!”
媽耶,我還是年輕,第一次聽見眼里滴水這個新名詞。
不過我其實明白,有的人也不是真的多愁善感,就是情緒來了,一激動淚腺就失控。
“我知道。”我裝出見多識廣的樣子:“很常見。”
董乘風一愣,接著一吸鼻子:“他們從小就跟我叫鼻涕蟲——只有我媽不嫌棄我,可是現在……沒有不嫌棄我的人了。”
董乘風是個單親家庭,他爹死在南山坡了。
加上從小愛哭,經常被別的小孩兒欺負,就他媽護著他,為了他,跟一幫小孩兒吵架。
別人都嘲笑他媽,說寡婦家家的,也就欺負欺負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