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感念董父當年的功德,不光在底下大興土木,修建了豢龍廟,每到了這個鎮龍日,還要張燈結彩,大肆熱鬧一番,意思就是世世代代,不忘董父救百姓的恩情。
本地人性格淳樸,牢牢記得知恩圖報。
董乘雷嘆了口氣:“倘若今天真的……對不起他們這麼多年的鎮龍會。”
知恩圖報的人,下場總不會太壞的。
上山路上,就看見山腰的雜草之中,零零散散的落著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好像是斷了的鐵鏈。
把鐵鏈從荒草之中踢出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古早的伏龍紋,而鐵鏈中間,是一個狗腦袋大的金屬牌子。
那個牌子上,也是夔龍雷紋——跟鎮壓小人臉魚的一模一樣,材質也差不多,這麼多年,歷久彌新,細碎花紋,歷歷在目。
董乘雷立刻說道:“就是這個!果然被打下來了……”
原來,這個牌子就是這里的鎮物。伯祖如果能來,就是要親自把這些東西以豢龍氏獨有的方法給加固,以自己的血,灌溉到了上頭去,繼續鎮壓這些東西,讓它們感覺到了豢龍氏的血脈,不敢作亂。
這就是敲山震虎的作用,血脈一旦孱弱,這些東西欺軟怕硬,就沒什麼可怕的,也就鎮不住了。
我撿起了那個鐵牌子,抬頭往上看了過去。
山腰上還殘留著一些鐵鏈子,跟腰帶一樣,把雷山整個圍住。
可那道雷砸下來,把鐵牌子砸掉,山腰撐開,好像一個胖子變的更胖,會把腰帶崩裂一樣。
我們離著那個縫隙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出來,縫隙之中像是隱隱出現了什麼東西,仿佛跟水里那些死人蛟一樣,躍躍欲試要出來。
攔住那些東西,再重新把這個東西掛回去,等著伯祖被赤玲的黑白髓救出來,來以血脈“加固”,應該就行了。
我立馬把鐵牌子搭在了身上,繼續往上跑。
這里的云沼之氣,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江辰看著我這個樣子,眼里有了幾分疑惑:“只不過是七百里的百姓,至于讓你拼上自己的命?”
只不過?
那不光是人命——還是父母,兒女,兄弟……
一些,我想擁有,卻沒法擁有的“家”。
誰也不該平白無故去死。
但我沒說出來,只答道:“你懂個屁。”
江辰一下皺起英挺的眉毛,但轉而又是幾分居高臨下,那眼神,就像是在說,婦人之仁,難成大事。
可我卻覺得,仁義是立身之本,連仁義都沒有,以什麼服人?
越往上,我不舒服的感覺就越厲害。好像心口墜了個鐵塊,江辰一言不發,漆黑的丹鳳眼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但是,臉色也難看了不少。
身后程星河的呼吸聲也跟著越來越粗重——以前上了榮闊雪山,都沒見他有什麼高原反應,難不成到了這個小山,反倒是有了?
程星河已經蹲在地上,擺了擺手:“我不行了……壓得慌!你們先上去,我歇會兒!”
程星河平時雖然怕死,但是沒丟下過我,能說出這種話,那肯定——果然,他劇烈的咳嗽,我心里一沉——他咳嗽出來的東西里,有血。
對了,這地方的陣法不小——連許多龍都能壓住的地方,一般人上來,確實承受不住。
江辰的呼吸,也開始沉重了起來。
董乘雷顯然也很擔心我的情況,看了我一眼。
我沒猶豫,說了句程狗管好自己,轉臉就繼續往上跑。
江辰看著我的表情,就別提多嫌惡了,看意思,要是有條件,恨不得現在就把我的手給砍下去。
可他一露出那種眼神,金毛“嗚”的一聲,就靠近了,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腦殼,嘴角一抹饞涎。
江辰黑沉沉的丹鳳眼盯著金毛,是有忌憚,但,也有幾分欣賞。
就程星河那句話,他也聽出了了,這就是傳說之中的“犼”。
自然,他又要覺得我運氣好——我這種“山寨品”,憑什麼能擁有這種神獸?
我也沒搭理他,正所謂各人有各人的命,誰也羨慕不來。
不過,他身后那位,不來幫他了嗎?
還有,我身后那兩個——平時沒出手過,一出手,就是狠的。
也不知道什麼身份,為什麼要躲在我身后。
有點想道謝,不過,不知道怎麼道謝。
離著那道縫隙越來越近,胸口的壓迫感也就越來越強,腳底下明明是山路,可卻跟趟在了沼澤里一樣,每一步,抬腿都費勁。
終于,花了平時五六倍的力氣,到了那個石頭縫前面。
我氣喘吁吁的抬起頭,看著那狹長的縫隙,一片漆黑。
董乘雷他們那幫豢龍氏也盯著那個縫隙,都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可沒有一個人有后退的意思。
那個神色,視死如歸。
也許,我們來的還算早——那些惡龍,還沒醒?
我一邊尋找掛牌子的地方,一邊想,那只要守到了伯祖來,就行了。
可這個僥幸的想法才剛從腦子里面冒出來,金毛忽然就躍到了我面前,對著那個黑色縫隙,虎視眈眈的低下了頭。
就在這一瞬間,那道黑色縫隙后面,忽然就出現了兩個巨大的紅燈,倏然對著外面就闖了出來!
我心里悚然一動,那是——一雙巨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