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奶奶抬起頭看著我,手指頭一下掐了下來:“你認識他,他現如今怎麼樣了,娶妻了不成?”
龍鱗猛地滋出來,她的指甲掐不住,發白,一定疼得很,可她看都沒看,松都不松!
我聽得出來,她聲音里的期待。
我只好說道:“他——沒回來過。”
花奶奶張了張嘴:“你什麼意思?”
“我說——他二十多年前,就失蹤了。”我盯著她的眼睛:“現如今,厭勝門的門主,是我。”
花奶奶張大了嘴:“沒回來?為什麼?他說,他已經找到了四相局的線索,要回去找天師府報仇,他不可能不回去,他說,那些厭勝門的,都在等著他……”
四相局的線索?
我要說話,可花奶奶眼看著又要發瘋,飛毛腿在底下十分狼狽,江采萍立刻以她獨有的溫柔和緩的說道:“花奶奶,一句一句,咱們把事情理清楚了說——不瞞您說,我們也正在找那個門主的下落,要是能找到,那就太好啦!”
花奶奶盯著我,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你是門主……”
她聲音一厲:“你是他跟哪個狐貍精生的?”
我心里猛地就反感了起來:“你別胡說八道!”
狐貍精?我媽是窺天神測李家的女兒,生著鳳凰頸的貴命女!
我不是不明白,也許,她并不想要我,可是——我想起了高亞聰說的話,她曾經來看我很多次。
再怎麼樣,也不許別人侮辱她。
她是我媽。
這一瞬間的氣勢,一下把花奶奶給鎮住了。
花奶奶仔細端詳我,喃喃的說道:“不像,你跟他,一點也不像……”
不像?
我忽然就想起來了——對啊,梅姨說,我長得跟王八蛋爹一模一樣。
如果我跟我爹那麼像,厭勝門的那幾個宗家,一眼就應該認出我來——但他們根本就沒有這一類的表示。
當時我還想,也許,他們以為我故意用什麼法子,整成了跟老二一樣的臉來冒充,這才不為所動的。
而后來,厭勝門的人也因為我具有老二身上某種優點,才先入為主的說什麼,我跟老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不像的話——厭勝門的老二,不是我爹?
可這就說不過去了——如果我不是老二的孩子,那我為什麼會有宗家血脈才有的同氣連枝?
這一條線上,像是有什麼東西給錯位了。
我盯著花奶奶:“你跟老二,又是為什麼分開的?”
花奶奶的臉,一下僵住了。
一個一個娶妻,一口一個狐貍精,傻子也聽出來了,這是個桃花債。
江采萍遞過來了一張繡帕,花奶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老淚縱橫。
她擦了擦臉,緩緩開了口:“我——他本來,跟我說好了……”
原來,花奶奶跟那個厭勝門的老二,是在二十多年前認識的。
那個時候,花奶奶還很年輕。
她是風水行里少見的女先生,長得又好看,在風水行里眾星捧月。
那一年,她出去跑買賣,發現不少功成名就的先生,在追逐一個青年。
那青年卻臨危不亂,游刃從容,讓人頗有好感。
她當時就覺得,這些老資格的平時一口一個規矩,這個時候倒是欺負起后輩來了,真是偽君子,所以就動了心思,要幫那青年一把。
她偷偷設了陣,把青年給藏起來了。
這是她們家壓箱底的本事,叫“困夫陣”,顧名思義,是男人不聽話,出去找女人,那用上這個方法,這男人這輩子走不出閨房。
這陣法沒在江湖上露過面,那些功成名就的先生沒見過,一下就被攔住了,她看著發笑,可一下就被一個符咒貼在了喉嚨,說不出話來了。
接著,就聽見身后有人跟她道謝。
這一回頭,誤了終生。
她看上他了。
哪怕后來知道,他是厭勝門的歪門邪道,嗓子上的是厭勝門的滅聲金券,也沒動搖一分。
可那個青年沒接受——說厭勝門的大仇還沒報,沒工夫考慮男女之情。
她說沒關系,她樂意等——等到你愿意考慮,要第一個考慮我。
那個青年就笑了,笑的很好看,好像湖水星光,萬千浮光掠影,都在他眼里。
她沉下去了,不樂意出來。
那青年沉吟了一下,說也許,你愿意跟我一起找四相局的線索?
她高興的不得了。
可那些人追了上來,于是兩個人約好了,分頭跑,在一個叫月亮山的地方碰面。
說到了這里,可她卻不說了。
江采萍最喜歡這種言情故事,急著就催花奶奶繼續說:“那……他沒去?”
花奶奶凄然搖頭:“不——是我沒去。”
原來,分頭走的時候。花奶奶被一個女人纏上了。
那個女人是來找她尋仇的——因為那個困夫網,她的兄弟事情沒辦成,受了重罰。
那個女人會東海邊的巫術,打斷了她一條腿,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巫女從自己身上,取出了一個丸子,放在了自己身上,揚長而去。
那女人一下就變得,年輕漂亮。
她掙扎起來,到了水邊,才是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
她自己,則變成了一個耄耋老人。
這個模樣,還怎麼去找厭勝門的老二?
她拼了命,就要找到那個巫女。
可惜,晚了一步,那個巫女,因為其他的罪孽,先于自己,被銀河大院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