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注意到,有個中年婦女聳著肩膀,尤為害怕,我多看了她幾眼,她留意到了,立馬轉臉就要走。
我卻一下扳住了她的肩膀:“你等會兒,阿娘,有事兒問你。”
人的氣色,就是自己的風水,這個中年婦女印堂盤烏光,一直延伸到了胸口,這是做賊心虛之相。
果然,那個中年婦女渾身一顫,立刻說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兒啊!”
可其他人一聽,忽然跟反應過來什麼一樣:“阿霞娘,說起來,神轎里的繩子,是不是你家出的?”
大潘就告訴我,這地方的送神轎,都是要挨家挨戶取一件材料組成的。
比如東家出布,西家出木——跟我們山下人納小孩辟邪的百家衣一樣,來源越廣,能耐越大。
按理說,阿霞娘家該出繩子,那個天師仙娘還特地叮囑過,說繩子是重中之重,一定要搓向日葵,大陽麻,九州翠這幾種纖維,還得灌進公雞血,幾個材料一樣都不能少,少了就會出大事兒。
阿霞娘不吭聲了,半晌才說道:“我家就一個公雞,殺了啷個打鳴,啷個踩蛋哦?”
其他村民一聽都傻了,有一個大伯忍不住說道:“那你不早說!”
這事兒要緊,那個天師仙娘幾次跟她確認過,她滿口答應,說沒問題,其實呢?
好家伙,她裝成把繩子給制備完了,公雞血沒放,還硬說自己全做好了,讓大家放心。
剩下的村民氣的跳腳:“你糊涂啊!摳門也不要摳到這個水平!娃兒丟了,你不急?”
她撇了撇嘴,低聲說道:“那是丟娃兒的著急,我們家又沒有娃兒,管我們家錘子事兒。”
難怪呢,就為了你這一偷工減料,害了一條人命。
那個叫阿霞娘的一看群情激奮,把她給圍起來了,她眼珠子一轉,眼看一個角落里站著的是個老太太,跟個公牛一樣,一頭把那個老太太撞開了之后,夾腳跑了。
剩下的村民怨聲載道,說絕戶愛財,果然沒錯,難怪她們家沒有娃兒。
原來,這阿霞娘跟她老公結婚多少年,一直沒孩子,天天瞧著別人家有孩子的眼紅,時間長了心理變態,有個阿娘出來就說,她孫子來她們家,她給了一塊白玉糕,孫子高興的吃了一半,給他爺爺留了一半,結果到了半夜就上吐下瀉,好在他爺爺沒回來沒趕上吃,一瞅那個白玉糕里,還有半截子蛆蟲呢。
又有人說沒錯,還有一次他孫子去阿霞娘家門口的池塘撒了泡尿,噢唷,阿霞娘從后頭,一腳就把孩子踹池塘里了,那是臘月呀!
還有個小媳婦說,她一開始嫁過來,也沒懷上孩子,阿霞娘就笑話她,說她是個不下蛋的雞,多虧她在送子娘娘廟里求來了寶貝兒子,才堵住了她的嘴,不過還是看著她那眼神瘆得慌——一瞧見人家活蹦亂跳的孩子,她恨不得搶過來摔死似得。
恨人有,笑人無唄。
大潘就低聲說道,其實不管什麼地方,阿霞娘這種人都不少見——一個是摳,一個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們自己家出事兒試試,誰不做到位了,估計得跟人拼命。
接著又說,不過,跟一個婦女沒啥好說的,眼巴前這事兒怎麼弄?
那個邪祟既然放跑了,那肯定要變本加厲的報復。
我一尋思,真要是救了一村的孩子,功德也不小,保不準就能把瀟湘以前的罪孽堵上一些。
更何況,我還得去拿送子娘娘廟里的“金柿子”呢。
我就跟村里人打聽了一下,之前那個天師仙娘,是在一個細脖罐子里面,放了點芝麻糕,這才把那個邪祟引進去的——進去就出不來了。
天師仙娘再把罐子口一封,就把罐子綁上了送神轎。
芝麻糕,看來那個邪祟,喜歡吃甜食。
大潘就問我:“怎麼,你要照葫蘆畫瓢?”
我搖搖頭,邪祟上當一次就夠了,肯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既然那位天師仙娘已經用了一個法子了,咱們排除這個法子,用另一個法子。
大家一聽我樂意幫忙,別提多高興了,說不知道怎麼謝我才好。
我說也不用謝我——那事兒,那些打工抬神轎的孩子們沒做錯,該給他們臘豬肉,就給臘豬肉,至于我,我不要別的,就要送子娘娘廟內里的那個石榴樹上的東西。
那些孩子們一聽,別提多高興了,連聲說我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連忙擺手說這我可承擔不起,快別瞎說。
接著我就讓他們拿上點東西——把一百步之外的地方搶修一下。
那就是石榴局破皮的位置,把那堵上了,損失就不會進一步擴大了。
他們一聽,趕緊抄上竹竿石灰之類的,就朝著一百步之外的地方過去了。
結果到了地方一看,也巧,正是阿霞娘他們家。
阿霞娘的丈夫本來是村里的望族,不過后來,望族缺少男丁,撐不起家業,阿霞娘的丈夫又不頂用,家里也就落敗了,只剩下了那一大排的房脊,彰顯以前的氣派。
而現在,那長長一片圍墻都給轟然倒塌了,也沒人修整,就是這里鬧了個石榴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