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墜子”承托住,我們再努把力把孩子們拉出來,那事情就能解決了。
阿霞娘看著大家氣勢洶洶的涌到了附近給自己家修圍墻,也惴惴不安,跟丈夫躲在了一邊,不過其他人,尤其丟孩子的人家,都沒給她們兩口子什麼好臉,意思是要秋后算賬。
眼瞅著峒子里的人忙成了一團,大潘抱著胳膊就問:“你說,那些小孩兒們到底上哪兒去了?送子娘娘抓他們,又圖什麼?”
是啊,像是阿滿以前作惡吃人的時候,是圖年輕人的精氣,來讓本地人過的更好。
可那些孩子們只是被抓,卻沒有性命之虞,難不成,是吃孩子們的生人精氣?
不過,再怎麼想,一個送子娘娘抓了子民吃生人氣,這也是十惡不赦的罪過。
也許——屠神使者,要抓的,就是這種犯了過錯的神靈?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怕送子娘娘記恨這些子民,也該有個理由,我就問幾個歲數大的:“峒子里有沒有人在送子娘娘廟干過什麼?”
以前在桂花娘娘廟,禍事就是由不干凈的香油引起來的。
那幾個歲數大的互相看了一眼,都很茫然:“沒得,這地方,來人都很少來,能干麼子。”
沒線索啊。
大潘低聲問道:“你說,現在怎麼辦?”
我一尋思,答道:“那就只能是跟那位娘娘會會面了。”
“可那個娘娘才剛被弄了個打草驚蛇,能見你嗎?”
“這就得想轍了。”我回頭看著坡下那些孩子:“還得靠他們。”
大潘莫名其妙的看著我:“那些小孩兒?”
那些小孩兒在墻根下撒完了尿,領到了臘豬肉,歡天喜地就要走,可我留下了其中幾個:“還有事兒求你們,臘豬肉加十斤。”
那幾個小孩兒頓時高興了起來:“真的?”
山里的孩子膽子都大,剩下沒被選中的,都對著十斤外快羨慕嫉妒恨。
晚上村民招待我們吃了一頓好的——山上產香花香木,各種新鮮調料,比如青花椒,山辣椒,月桂葉啥的,配上才打來的山雞,切了大塊油炸熬煮,做法粗糙,但是花花綠綠,香氣氤氳,引的人食指大動。
這地方以瓦罐為容器,各種瓦罐煨火腿,煨山椒流子,煨黃魚,每一個都滋味濃厚,鮮掉眉毛。
最可惜程星河他們都沒吃上這個。
山上信號不好,也不知道白藿香那怎麼樣了。
村里人勸了自己釀的黃酒,摻了去年的鮮亮桂花,氣味香甜,不嘗也看出來甘美,不過我擺了擺手,說晚上有大事兒,不能喝,順便把大潘的也拒絕了。
大潘十分不滿。
等吃差不多了,我就把那幾個留下的孩子招來了:“你們在我們身上滋點尿。”
那幾個孩子一聽,抹了抹嘴上的油,都愣住了:“滋尿,為麼子?”
大潘沒喝到黃酒,心情不好,沒好氣的說道:“讓你們滋你們就滋,十斤臘豬肉要不要了?”
那能不要嗎,一幫小孩兒解開褲子就滋了上來。
其實很簡單——童子尿能辟邪,可童子尿也分等級,這種不超過十歲的男童的,是最管用的。
嚯,這幾個孩子們水喝得少,火氣還挺大,熏得我們抬不起頭,不過火氣大是好事兒,更管用。
而我和大潘,事先就把陰泥抹在了肩膀子上,請幾個小孩兒帶路,引著我們上山——就走平時他們走的最多的那條路——也就是,本地小孩兒,走了就消失的路。
我們混在孩子之中一起上了路,我們自己的氣息就被隱匿了,那一位抓孩子的,也分辨不出來。
大潘覺得我搞這麼多事兒,真是多此一舉,找到打了就完了,過什麼家家酒。
他也看出來,我的氣息不尋常了。
我說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不弄清楚真相就貿然出手,那也許會造成更大的罪孽。
就跟屠龍勇士終成惡魔一樣。
夜涼如水,一彎月亮高掛在大榕樹上頭,飛過了一片烏鴉。
沒走多長時間,我們就聽見,身后出現了一個很細微的動靜。
像是有個人,在后頭跟著我們。
來了。
幾個孩子們倒是渾然不覺,跟遠足似得,還身后去摘花揪子樹上的嫩芽吃。
接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后頭響了起來:“你們是哪個峒子的莫?”
那幾個孩子一聽,全回頭看我。
我壓低了聲音:“九里燈峒的。”
這幾個孩子,就是九里燈峒的。
“喲,這麼晚了,不回家,往這里來了?”那女人關切的說道:“別是走岔了吧?”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是嗦。”我壓著嗓子繼續說道:“記得這條是下山路,怎麼越走越高。”
大潘白了我一眼,打了個手勢,意思是我說話口音不標準。
不標準也不能你來啊——你那嗓子,煙酒不忌的,一下就聽出來了。
眼角余光看到,那女人就站在離我們不遠的一棵大樹下頭,月亮光在窸窣樹影之中撒下去,照到了半扇裙子。
她大半個人,則在黑影之下。
有微微的神氣。
“那就對了,跟我走吧,”那個女人的聲音非常柔和:“我領你們回家嗦。”
我跟過去——故意把身子屈下,裝成了矮子。
結果還沒靠近,那女人忽然說道:“小娃子——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