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寂靜的聽得到,一顆牙從那人嘴里滾出來的聲音。
那人護著了臉,滿眼難以置信:“你……”
“誰讓你在我外公葬禮上大呼小叫了?再說了……你身上流的,可不是老頭子的血,”程星河澄澈的二郎眼剔透的一粒沙子也容不下:“你媽是跟齊老爺子有過一段風流,告訴過你,你就來冒充私生子占便宜了吧?”
沒錯。他的日角月角都不怎麼突出,說明爹媽都是泛泛之輩——絕對不是名門之后。
那人一愣,立刻梗著脖子說道:“你放屁!真要是這樣,我怎麼會有遺囑,你血口噴人……”
程星河忽然揪住了他的一邊臉頰:“你跟說實話,你這半邊臉頰,是不是最近一直特別疼?就跟,往下掉肉一樣。”
那人又是一愣,眼神里有了警惕:“你怎麼……”
程星河露出了個奇異的笑容:“一個女人一直跟在你那邊,她告訴我的——她左腿好像被砍斷了,右手也是,左眼下面,一顆滴淚痣,你認識嗎?”
一聽這話,私生子頓時跟被雷劈了一樣。
“這女的,一直在咬你的臉頰呢!”程星河補上一句:“你跟她,什麼恩怨呀?”
那私生子渾身跟篩糠一樣,劇烈的抖了起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可能……她不可能還在,不可能……”
“她還說,要把你的事兒全抖落出來,”程星河背著手,接著說道:“要不,我替她跟大家翻譯翻譯。”
私生子猛然掙扎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臉頰,忽然瘋了似得,就跑出去了,一邊跑,一邊拼命往左邊踢蹬,好像左邊真粘上什麼似得。
遺囑,其實可想而知——齊老爺子,對女人素來網開一面,給風流過的女人留下點什麼,不難理解。
程星河接著,又看向了一側——那是私生子專席。
齊老爺子這一“去世”,全國各地,來了不少操著不同口音的“私生子”“私生女”。
可齊老爺子剛才親口說了:“我就一個閨女”。“私生女”們也悄無聲息的從靈堂里退出去了。
私生子們就更別說了,沒一個敢抬頭的。
那些齊家人先是被程星河震了一下,接著就說道:“他們是假的,我們可是真的——家譜上,有我們的名字,我們身上,都是老爺子的血,這齊家不能交給你!”
“哦?”程星河一笑:“你們是不打算聽老爺子的話了?”
有一個脾氣暴躁的摁不住了,上去就要把程星河給拽下去:“跟門外漢挺威風……”
可程星河一個反手,直接把他摔在了祭壇前面。
“你是著急管家啊,”程星河說道:“你欠了一屁股賬,就指著點遺產還債了,可惜啊,錢債能還,命債難了,那個瞎了一只眼的黑胖子,是你什麼人啊?”
那個脾氣暴躁的渾身一僵,接著跟篩糠一樣,掙扎了半天沒掙扎起來。
所有齊家人都愣住了——好像,世上就沒有什麼秘密,能瞞得過他那雙二郎眼。
程星河掃了周圍一眼,補上一句:“老頭子的血,不光你們身上有——我也有。”
程星河轉臉看著那些人,瞇著眼睛一笑:“還有哪位長輩有指教,請講。”
哪怕是笑著,可他的眼神,凜冽又肅殺。
那些站起來的齊家人跟做廣播體操一樣,同時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跪下,老老實實,再也沒人敢抬起頭。
周圍頓時是一片叫好的聲音,烏雞第一個說道:“程狗,我們何家認你當家主,以后你們南派有什麼事兒,知會一聲,我們何家,肯定搭把手!”
十二天階的一大家族,這麼快都支持他了,那些齊家人更是傻了眼。
夏明遠也慢悠悠的說道:“我們夏家也是。”
我看了杜蘅芷一眼,杜蘅芷一笑:“我們西派杜家也是。”
十二天階前四,有兩家支持——北派的沒來。
摸龍奶奶也一樂:“不愧是齊老流氓手底下的小流氓!”
這會兒外頭進來倆人,是玄家小黑無常和老黃:“玄家也是!”
老黃也露了頭:“哎,我來晚了——沒趕上送送老流氓一程,那就,給小流氓接風!”
“你們來這麼晚,是知道這里鬧亂子,避亂呢吧?”
又一個人不知道從哪里出了,一個勁兒搖頭:“老流氓不靠譜,你們這幾個狐朋狗友,也不靠譜。”
說著,把一個東西丟給了程星河:“還給你。”
涅槃圈。
程星河接住,眾人的眼睛都直了。
“這東西,可是老流氓給你留下的,”池老怪物說道:“誰再敢打這個東西的主意——我池老怪物第一個找他算賬!”
這誰敢啊!
十二天階幾乎都認了程星河,齊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沒話說了——他們哪兒想得到程星河竟然這麼大來頭,已經不敢不服。
其他賓客就更別提了:“齊家后繼有人,老頭子走也放心了。”
程星河道了個謝,轉過臉,就去擦拭遺像,遺像上,齊老爺子還像是在盯著程星河,眼睛明亮又溫和。
葬禮沒有白辦,大家那一身的孝服,也沒有白穿。
葬禮繼續敲鑼打鼓風風光光的辦了下去。
我卻走到了靈堂后面,盯著一個人。
那人似乎一直在旁觀,一見我來了,倒是也不意外:“怎麼?”
我盯著他:“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也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