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她懷孕的時候想吃酸的,老家郵寄來的,可她婆婆說山楂對孕婦不好,不許吃,光用大魚大肉填塞她,自打進家門來,吃了吐,吐了吃。
我們幾個雖然惡心,可也確實餓了,一人一個也就吃了。
這點心看著粗糙,但是酸甜可口,止渴生津,別說還挺好吃,程星河一口吃倆。
我看出這兒媳婦夫妻宮也不平坦,就問她丈夫也不怎麼經常回來?
她嘆了口氣,說結婚以來也沒見過幾次——都是晚上來了,跟牲口配種似得,天不亮就又走了。
程星河一邊吃點心,一邊嘀咕:“好家伙,跟那個童話故事差不多——不能點燈的新郎……”
兒媳婦摸著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的說道:“先生,你說我這次能保住孩子嗎?我也害怕,要是再沒了孩子,那我這輩子,可怎麼活啊……”
我答應她盡力而為,接著就:“那你丈夫之前的女人流產,也出過怪事沒有?”
兒媳婦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丈夫沒提過——不過,我見過一次他前妻,回來取一件丟下的要緊東西,我婆婆不讓,說怕她沖撞了我的胎氣,那個前妻就罵了一句他們家干了那麼多喪良心的事兒,斷子絕孫也活該,被我婆婆趕出去了。”
“斷子絕孫?”我來了興趣:“你婆婆干什麼了?”
兒媳婦繼續搖頭:“我也不清楚,除了催我生孩子,沒聽我婆婆說過其他的。”
果然,這兒媳婦是山里人,窮了幾輩子,有天她婆婆上村里選女人,看她胯骨大,相中讓她結婚,彩禮給二十萬。
這二十萬在城里姑娘看來啥都不是,但是對兒媳婦來說,這是救命的錢——她弟弟也二十八了,還沒娶老婆呢,這錢夠蓋房買車娶媳婦了,嫁給誰不是嫁呢,就答應了。
程星河插嘴:“選女人——這是慈禧太后選秀女呀?”
兒媳婦忙說是她運氣好,多少姑娘想來呢,可胯骨屁股都沒她大,落選了。
我一尋思,這不光是第三個兒媳婦流產,前面兩個都難逃厄運,說明問題不在兒媳婦身上,而是在這塊地上,這會程星河吃的發噎,抱著水咕嘟咕嘟往下灌,我順口就問他:“你看見什麼沒有?”
“看見還能瞞著你?”
這麼說,這地方還沒出現過死人。
不對啊,按理說,嬰靈是最難纏的,流產這麼多,合該怨氣不散,在這成群結隊。
可這地方怎麼干干凈凈的?
我有了個猜測。
而這家人這麼有錢……
“那你婆婆平時干什麼買賣?”
兒媳婦還是一問三不知,說來了之后,一直就沒見她婆婆出去過,也不知道這家產是怎麼來的,不過……她說著說著還想起來了,說有的時候半夜會有人上門,悄咪咪的,不過婆婆不許她見,她也不知道干什麼的。
啞巴蘭一拍大腿:“難怪遮遮掩掩的呢,難道是賣違禁品的?”
我一尋思,沒準真跟這個有關系,隨手就在他們家門口的財位上,放了一塊圓石頭,三塊小石頭。
兒媳婦好奇,問我這是啥。
這是厭勝術——三腳金蟾興客局,只要是做買賣的,當天肯定有顧客上門,見效神速,這樣我們就知道是個什麼買賣了。
兒媳婦不明覺厲,看著還挺新鮮,而白藿香已經忍不住了:“你就沒想到,離開這里嗎?”
兒媳婦一愣:“離開?”
“他們根本就沒拿你當人看!”白藿香平時冷冷的,經常噎人是不假,可我第一次看見她這麼生氣:“拿你當個機器!這種男人,要他干什麼?”
程星河拽她:“正氣水,這就是你不對了,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
“你懂什麼?”白藿香甩手一把針:“人一生就一輩子,一點愛都得不到,甘心嗎?”
程星河擺出了個很浮夸的姿勢,跟黑客帝國里躲子彈似得:“說就說,動什麼手呢……”
我說反正又打不著你,退一萬步說,打著了也能治好,不怕。
程星河搭在我肩膀上:“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打著我——是愛,聽懂了啵,一輩子,不能一點愛都得不到。”
白藿香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又是一把針:“我就說,你懂個……”
好家伙,名場面——差點把白藿香逼的動了粗口。
兒媳婦看著我們,忽然就笑了。
啞巴蘭一邊吃點心,一邊說道:“大姐見笑了,程狗就是我們家的祖傳活寶。”
也或者,是快樂源泉。
兒媳婦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羨慕。你們這樣,真好啊。”
說著結巴了起來:“我不會說話,就是……能在一起,開開心心,你也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嗨,我真不會說話……”
她說的,是友情吧。
是啊,這友情真好,難怪她羨慕。
我也說道:“大姐,我們醫生說得對——以后,你考慮考慮,可能你覺得,人生就是這樣了,可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只能活一次,不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太可惜了。
兒媳婦一愣,眼圈忽然就紅了:“我這樣的人,也能……”
“人人都是平等的,不是裹小腳的時代了,”我答道:“你有權力過想過的日子。”
“哎,說什麼呢,搞傳銷呢?”老太太吃完了下水,打著嗝過來了:“哎,小紅,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睡午覺去?想困死我乖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