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臨跨出門檻的時候,我沒忍住,還是回頭說道:“你修福積德——還來得及。但要是一意孤行,那就不行了。”
他抬起頭,微微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回了過去,并不想看我。
我也沒勉強。轉身就出去了,這一出去,卻聽見他不知不覺就自言自語了一聲:“真像……”
這一聲,又是苦澀,又是帶著自嘲。
這麼一出內室,一只胳膊立刻纏了上來:“你們要走了?現在就走?帶著我!”
那個牛彩虹。
不得不說,她這心真是太大了——田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她自己的身世也出了這麼大變化,她怎麼還是這麼沒心沒肺的?
也是,沒心沒肺,活著不累。
而屋里一聲長號:“老爺子去了……”
這一下,擠在了外面的田家大耳朵聽見了,先是一愣,接著,齊刷刷都跪在了院子里。
啞巴蘭嘆了口氣:“這田龍成,把自己的女兒應該也犧牲了吧?為了一個爹,為了自己的孝道,值得嗎?”
我搖搖頭:“他不是田龍成。”
第1427章 移魂換命
啞巴蘭忽然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我明白了……難怪呢!”
程星河給啞巴蘭腦袋上來了一下:“你現在才明白,真是個鐵憨憨。”
是啊,一開始我就覺得奇怪,田龍成歲數并不算太大,可不管是姿勢,神態,都像是一個耄耋老人——看東西的時候習慣性皺眉擠眼,走路和坐下都小心翼翼,這只能是身體退化的老人的習慣。
后來同桌吃飯的時候,我又覺出他的功德光不太正常——他本人應該是個地階,也算是個精英了。
可功德光的顏色,十分渾濁。
硬要描述的話,很像是兩個彩色的透明塑料片重疊在一起的感覺。
一直到了他喊出了九丹鐵頭黿——我自己現在也是地階,也會結靈術,一清二楚,靈物只會臣服于比自己強的人。
當初我喊出來的,也都是一些小雜魚,雷祖則是“毛遂自薦”,自愿跟我結靈的,鐵頭黿為什麼臣服于地階?
最后,他講述真龍穴里見聞的時候,就更確定了。
當然,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并不奇怪,可以說是田老爺子告訴他的,可他的神情,再怎麼壓,也騙不了人。
他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畏懼,不可能是從故事里聽來的。
是身臨其境。
也可以說,他也跟去了,但是他現在也只是地階,當年更不可能是天階,田老爺子不可能帶他進去,為什麼要讓自己能力不足的兒子進去送死?
他不是田龍成——或許說,他的身體確實是田龍成,但是里面住著的靈魂,只可能,是真正的田老爺子。
田老爺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跟自己的兒子換了魂。
泡在桶里,須發皆無的殘損身軀里,才是他兒子田龍成。
剛才,他一副“受罪到頭”的模樣,也是死心了——最后一絲希望,帝流漿都沒了,那他更清楚,父親絕對不會把身體還給他了。
厭勝門也是有這種術法的,是宗家秘術,田老爺子怎麼也會用,不得而知,也許,也跟真龍穴有關。
張同心先生,顯然跟我想到了一處去,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那天……”
原來,自從被抓進來,張同心先生都被單獨關在一個房間里,不跟外界相通,這種關禁閉一樣的感覺,也是折磨他吐出方子的一種方式。
但是有一天,他聽到田老爺子和兒子商量什麼,兒子慨然應允:“兒子的血肉之軀都是爹給的,爹說怎麼做,兒子就怎麼做。”
田老爺子大笑,卻笑的凄涼,張同心先生也好奇,可他不知道那天,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從此以后,田老爺子性格大變,不再是那種飽經風霜的沉穩,而是說不出的急躁,幾乎天天都來找張同心先生,問他什麼時候能熬制出帝流漿。
不再是那種“習慣了”的從容,而是說不出的焦躁。
好像,換了一個人。
田老爺子,未必告訴了我們真龍穴里全部的真相。
牛彩虹側頭看著我們心照不宣的樣子,發了愣:“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田先生怎麼不是田先生了?”
或許,你應該管他叫爹,或者叔伯?
這個時候,身后的哭聲震天動地,撼動人心。
一只手伸了過來,死死拉住了牛彩虹:“大小姐,你這是上哪兒去啊?”
是管事兒的。
牛彩虹甩開他:“你管啊?我要去找我們家李富貴。”
“那怎麼行,現在,你是……”管事兒的顯然也知道田家的全部秘密,只管把牛彩虹往后拉:“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不能走!”
“天大的事兒,不是有你們嗎?最多……”牛彩虹甩出了一張卡:“白事兒上的花銷我包了,啊!”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大小鳳地的位置了。
來的時候,這地方還是一片繁茂,可現在,大小鳳地的氣散了。
這氣一散,輕則敗家,重則人亡。
而尸鎖九重陣——還壓在那里,宛如一顆定時炸彈。
牛彩虹不管不顧的往橋頭走:“我就不信,世上還有什麼事兒,是錢解決不了了——好比說李富貴吧,他要是不肯娶我,我就用錢砸他!管是什麼賓利吉利法拉利,只要他要,只要我有……”